得幸于尘除的职责归属没有完全绑定在某一个人身上，盛翊和盛莫死后尘除并没有乱了套。
但大多数人都和盛翊盛莫相熟，因此在参与过葬礼后，显而易见地灰败了一些时日。
尘除核心的几人没有就这个现象颁布什么措施——她们自己才是最颓唐的那几个。
江与云用最快的速度找了自己的继任者，接手处理尘除论坛的维护和监管事务，尘除企业的工作也一概由那人接手。
等稍微迟钝点的霍知也反应过来，江与云已经消失不见。
他找的人倒是可靠，据保罗说，那人叫谢尧，出身一般，计算机上的天赋却极好。是江与云的学妹，因此和其它企业没有什么干系，可信可靠。
保罗对此十分满意，他又多了个徒儿，只要培养得顺利，他就能多一些时间去度假。
霍知也却忧心忡忡地找上徐一流，寻了个时间把徐一流堵在办公室，问她和江与云闹了什么矛盾。
徐一流闻言先是喝了口咖啡：“可能他怪我没让盛莫活下来。”
霍知也忍不住说：“这怎么能怪你的呢？你也不想让盛莫死啊。”
“但是我有责任。”徐一流如此说道，“他很聪明，只是心理过不了那道坎。”
她很理解。
若换做是她，谁为方晓意的死担责，谁就要承担她最多的迁怒。
所以她没有太多失落。
霍知也却比她更难过，硬是挤到她身边，头搭在她肩上：“徐一流，你放心好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我永远理解你。”
永远，这个词在徐一流看来等同于莫须有的承诺。可这个时候，徐一流听着霍知也的呼吸声，只是拍了拍霍知也的头发：“活下去。”
“嗯？”
徐一流眼睛还看着电脑屏幕，话的确是对霍知也说的：“霍知也，不要死。”
“我不喜欢死亡，无论是你，还是季衔星，我希望你们都不要死。”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宁愿死任何人，都不要自己去死。
可随着时间过去，她才发觉在乎的人的死亡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
徐一流不想让霍知也和季衔星死。
她平静地说：“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世界上仅剩的亲人，如果你们死了，我会变成世界上最可怕的罪犯。就算是为了拯救世界，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盛莫死后，徐一流生出了一丝阴暗的念头：幸好进这个任务的不是霍知也或季衔星。
她鲜少会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罪恶，却会为此了解自己的想法。
她想要一些人活着。
霍知也悠悠叹了口气：“我会努力的！”
她忧愁地说：“一两次还好，任务一直进行下去，越来越难，我也不确定有一天死亡会不会降临到我头上。”
徐一流停下编辑邮件的手，伸过去替她拢了拢倾泻下的头发：“快过去了。”
再等等。
【你觉得呢？】
霍知也看不到的地方，姬清瑶盘腿坐在沙发上刷着视频，闻言慢悠悠道：【最早也要明晚，别急。】
徐一流没有理她。
兴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姬清瑶没多久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看着她：【别生气嘛，我也不知道盛莫会死，确实是晚了一些。】
【只要等到明晚，一切都能结束了。而且我讲真的，通过你的记忆来看，盛莫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啊，你何必一直闷闷不乐？】
徐一流送走了霍知也，关上门后才开口说话：“盛莫是我的朋友。”
只是这个原因。
姬清瑶叹口气：“那个笨蛋，如果可以，我觉得他多活一段时间挺好的。可惜了。”
她见徐一流神情依旧不是很晴朗，便笑道：“我又不是人类，只是一个污染物。人类究竟是如何想的，如何在意对方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能强行让我去共情你，我做不到。”
徐一流重新坐在椅子上：“我知道。”
姬清瑶将手机扔在一边，看着徐一流一脸的淡然，反倒有些不舒服。她走过去戳了戳徐一流：“你跟我是一体的，我能感觉到你不开心。”
姬清瑶说：“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开心点，这样，我也开心。”
徐一流转眸看她：“你们污染物……是不是能进化成人？”
瞧着姬清瑶是越来越像人了。
姬清瑶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你们人类会自大地以为变成人是进化。”
徐一流笑了笑，不甚在意：“我觉得人类挺好的。”
旁边披着小女孩皮囊的污染物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最后憋屈地得出一个结论：“污染物很强，杀你们人类易如反掌。但污染物的思想起初都十分单一，需要很长时间去改变。从单一的欲望衍生出不同的考量，这么看的话，说我们在进化成人，也未尝不可。”
徐一流惊讶地看向她：“你真的是姬清瑶吗？”
居然有一天愿意说出这个观点。
姬清瑶呵呵笑了一声：“安慰你呢。”
人类真是太复杂了，整天为同类的死亡黯然神伤。
她和徐一流绑定在一起，徐一流的悲喜会影响她，她不得不在意。
正当姬清瑶如此愤愤地想着，徐一流划了手机几下，说：“给你买了几样新出的零食，据说口感不错，你尝尝。”
“好！”
姬清瑶藏不住神往，盯着屏幕张着嘴笑。
徐一流看了看她，这些天无形的负重感忽然轻了很多。
算了吧，什么人类不人类的，只要对自己无害，都可以简单归来到两个字上——朋友。
死亡与否又怎样，起码这一刻，这样的许多时刻，她们都汲取着彼此的陪伴。
姥姥，方晓意，盛翊，盛莫。
死亡不会是终点，只要她还记得一个个这样的时刻，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姬清瑶馋得厉害，摇着她强迫她选加急配送，见徐一流同意了才笑着说：“哎呀徐一流你这么讲义气，以后肯定会有很好的人缘的！”
徐一流没忍住笑了。
她感到特别有意思。
如果是以前的她，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荒谬。
特立独行的徐一流哪里需要什么人缘？
人脉才对。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姬清瑶隐没。
单凉月面色是难得的忐忑迷茫：“我……我觉得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