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有那么一瞬间，水瑶真的很怀疑自己把桃源军带出来究竟做的对不对，他们在那个山清水秀，远离尘嚣的地方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来?这些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自己真的能做好他们的首领吗？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预料到这里会有不死人的，我应该陪着你们，或者，我应该让景昊哥哥或者爹娘来一趟……”
景昭和景昊被她留下陪着凌稷，芸娘帮着看着阿达里，或者在凌稷看来是监视。但如果她让景昊陪在红衣的身边，也许……不，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水瑶看着一具具被整理出来的桃源子弟的尸首，无比后悔，随着尸体的增多，她的神经都要崩断了，向来红润的小脸上煞白一片。
“你们两个，站起来！”
白茶的一声低喝唤醒了悲痛的两个人。水瑶这才发现，她不但没有搀起来红衣，就连自己也随着红衣坐在了地上。
白茶看着面前的红衣和水瑶，走近了几步，低声却严厉的说:
“首领，红衣，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你们一个是首领，一个是带兵的将军，就这么沉不住气吗？这一仗，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咱们的人吃了亏，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用兵也好，谋划也罢，哪有面面俱到的？”
看着水瑶和红衣依旧沉痛不说话，白茶继续道:
“你们知道吗？我在桃源挑选兵员的时候，花婆婆只给了我一个要求，无论男女，都不要家中只有一根独苗的。”
花婆婆做过这样的要求?！这是做好了这支桃源军会喋血沙场的准备了。
水瑶猛的睁大的眼睛，看着白茶。
白茶点点头，
“首领，你年纪还轻，这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吧，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不是轻飘飘的说说而已的。”
“是，我明白，可是他们也都很年轻，本来可以不必把刚刚绽放的生命葬送在这里的，他们可以在桃源中安享一生，是我，是我把他们卷进了红尘之中。”
水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痛苦。
“你错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桃源虽然封闭，远离尘嚣，但终归是在东文的土地上，东文如果动荡，桃源怎可能独幸?朝廷虽然经常让人失望，但如果没有了秩序，世间会更多悲惨，到时候，最先受到伤害的，必然还是最普通的百姓。”
水瑶心中猛然被白茶警醒，她说的不错，这也是她最初去桃源借兵的初衷。
也许，一开始她是想帮哥哥凌瑾出头，但是后来慢慢觉察到这东文的暗流涌动，异族的虎视眈眈，更有甚者是暗中还有人用这超出人世间的手段来摧残破坏这里的秩序，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就算她不是什么长公主，但既然老天在她幼时给了她机遇，让她拥有了超出常人的能力，那她就应该担起这份责任。
水瑶的心被白茶说服了，可当她微一侧目，正看见一个年轻的桃源军一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眸子，她的心顿时觉得一阵刺痛，不自觉的喃喃道:
“可是桃源地处隐蔽，要是我不去，也许你们是可以避开这场争端的，也许，外人永远发现不了桃源。”
听了这话，白茶有些生气，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一旁的红衣突然开了口，
“不，瑶瑶，这世上就没有永远的隔绝人世，别说桃源，就是蓬莱仙岛，只要用心，不也是能找到来去的方法吗？再说再好的地方，让你永远留在那里，不准与外界往来，也就于牢笼无异了。你以为在里面是永享安宁，却不知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这话讲的透彻，水瑶和白茶一起看向红衣，目光中有着些许的惊讶，刚才还悲恸欲绝的红衣，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得如此睿智有哲理?
红衣苦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不要这么看着我，后面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当年东方主母说过的，当年的我不明白，这一刻突然就懂了。”
娘说过的话。
水瑶的心像吹进了一阵清风，忽然就想通了。也许，每一个人，无论他能力大小，家世如何，都会有自己的心愿和对未来的向往吧。
就像娘亲那样的世人眼中的蓬莱仙女，也会好奇向往人世间的红尘情爱，哪怕被这庸俗的尘世伤的体无完肤；就像桃源的野小子疯丫头，也会愿意金戈铁马的出来闯上一闯，哪怕把年轻的热血撒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但是，也许，她们真的没有后悔过呢。
水瑶一念通达，不再纠结，
“白茶姐姐，红衣姐姐，我明白了，今后我绝不会再怀疑自己，置疑你们走出桃源的对或错。我只会力求自己能做的更好，考虑的更仔细一些，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清点清楚战场上的伤亡，安排好伤员的后撤，水瑶留下白茶继续收尾，带着姜涛和红衣往回走，战事还没结束，那边还有一群私兵在虎视眈眈的呢。
估计还要有一场仗要打。
但是，刚刚见识了身边袍泽顷刻间就面目全非的水瑶这时却多了一些思考。
“姜将军，就你看来，这群被私藏在大山里的兵究竟该怎么处理呢？这将近万余人，总不可能都杀了。”
“公主说的对，这里私藏的士兵已经超出了末将当初和睿王殿下的估算，今日一役，总觉得他们反抗的并不算太激烈，不然，刚才咱们就可能已经吃了不小的亏。”
姜涛其实也有些小小的后怕。
他一直急于进来打这一仗，心里多少还是存了轻视的心思，觉得这荒山野岭的能私藏多少兵，那安擎宇胆子再大也不敢造反，无非是克扣了些军粮和物资，给自己弄了个上千人的私军。
可进来才发现，这山里竟然真的是别有乾坤，粗粗估算，这里私藏了有近万人，也不知安擎宇哪来的这么多的钱粮养兵。
不过，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