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苗渐渐稳了，橘红色的火光舔着锅底，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把堂屋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极了训练室里选手们移动的走位。龙影把最后一碗排骨汤端上桌，汤面上的油花凝成薄薄的一层，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碗沿还沾着点刚才没擦净的汤汁，像训练赛结束后没来得及清理的手机屏幕。他坐下时，木椅又发出声“吱呀”的呻吟，椅腿在水泥地上磨出细痕，目光在叶修五人脸上缓缓转了圈，像在打量地里新栽的秧苗——每株都有自己的姿态，却又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
“既然你们都成了和平精英的职业选手，”龙影拿起筷子，竹筷在灯光下泛着浅黄的光，筷尖的毛刺蹭过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痒，“那在队里总得有个分工吧？就像我种稻子，有的负责抽穗，有的负责扎根，缺了哪样都长不出饱满的谷粒。你们这五个，各当啥职位？”
这话问得实在，像田埂上的石头，稳稳地落在每个人心里。万龙教练刚要开口解释，指尖已经碰到了茶杯的把手，叶修却先放下了杯子，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清脆得像在赛场上打响的第一枪信号，瞬间让屋里的空气凝了凝。
“我是指挥位。”叶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眼角的细纹里还留着熬夜看比赛录像的红血丝。他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落点的节奏和训练时报点的频率一模一样——快而准，仿佛眼前不是八仙桌，而是训练室里的战术沙盘。“负责规划航线、分配资源、制定战术，什么时候该攻，什么时候该守，得在几秒内拿定主意。就像战场上的旗手，旗子往哪指，大家就往哪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桌角的战术地图上，那里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点位，忽然想起上次决赛圈的场景——四十秒缩圈倒计时里，手机屏幕上的信号圈像块收紧的网，队友的血量条在疯狂闪烁，他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脚印标记，喉咙发紧却声音平稳：“唐柔左路佯攻，吸引火力；苏沐橙右坡架枪，封死他们的退路；魏琛跟我中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伍晨殿后，清掉侧身可能摸过来的人。”最后那波战术拉扯，赢就赢在每个人都踩准了他喊出的时间点，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
龙影点点头，眼里多了点了然，他往叶修碗里夹了块排骨，肉香混着骨汤的醇厚漫开来：“指挥位啊，那可是个操心的活儿。就像种地时的掌犁人，得看准方向，把犁扶稳了，不能让苗长歪了；还得知道哪块地土肥，哪块地该多浇水，不然白费力气。”他说着，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我看你这孩子，说话稳当，眼里有活儿，当指挥合适。”
苏沐橙这时轻轻放下筷子，指尖在桌布上划了个流畅的弧度，像在手机屏幕上调整视野时的顺滑动作。她的声音清润，像刚从井里拎上来的水，带着点凉意却又透着暖：“我是自由位。”她抬眼看向龙影，发尾的碎卷在灯光下轻轻晃动，“不用固定跟着谁，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补。队友攻房时我架枪，守点时我探路，决赛圈里钻林子找机会，有点像地里的稻草人，看着不起眼，却能护住该护的地方。”
她想起上次训练赛，叶修他们被卡在房区，对方架着枪守在楼梯口，硬冲肯定要吃亏。她抱着手机在麦田里匍匐前进，耳机里全是队友的枪声和自己的心跳声，麦芒划过裤腿，像手机震动时的酥麻感。最后绕到敌后打掉对方架枪位时，耳麦里炸开的欢呼声差点震聋耳朵，唐柔喊着“沐橙你太神了”的声音，比游戏里的胜利音效还让人痛快。
“自由着好，灵活。”龙影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像田埂上盛开的小雏菊，“就像田埂边的野草，看着乱，却能护住水土，哪块地有漏洞，它就往哪长。你们这战队啊，就得有个像你这样能‘钻空子’的，关键时刻能出其不意。”他往苏沐橙碗里添了勺排骨汤，玉米的甜香混着热气扑在她脸上，“女孩子心细，当自由位合适，能瞅见别人瞅不见的机会。”
唐柔往前倾了倾身，椅子腿在地上磨出“沙沙”的细响，像她在训练场里急停转身时的脚步声。她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我是突击位。”三个字掷地有声，像她压枪时毫不犹豫扣下的开火键，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冲劲，“负责正面突破，冲房、刚枪、跟人贴脸打，就得敢打敢拼，不能怂。队友需要撕开缺口的时候，我得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掉血也要把口子撕开。”
她的指尖在桌角重重一点，像在模拟扣动扳机的瞬间，眼神里的锐利像刚磨过的镰刀：“上次跟别的队跳同一落点，p城落地就交火，我捡了把喷子，身后就是队友，退一步就是团灭。我硬顶着对方的火力冲进去，喷子贴脸带走两个，剩下的被跟上来的队友补掉。虽然自己也残血了，但那种赢的感觉，比在荣耀里拿首杀还痛快——就像种地时除草，得狠下心把草根刨干净，不然庄稼长不好。”
龙影看着她眼里的冲劲，想起龙雷小时候在田埂上追野兔的样子，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往前冲，摔倒了爬起来拍拍土继续跑。他忍不住笑了，往唐柔碗里夹了块最大的藕盒，焦脆的外皮在灯光下闪着油光：“突击位就得有这股狠劲，像地里的犁，得往深了扎，才能翻出好土。我看你这丫头，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冲在最前面合适，能给队友趟出条路来。”
魏琛慢悠悠地抽了口烟，烟雾在灯光里打着旋，像他架枪时沉稳的呼吸节奏。他吐出烟圈，烟圈在半空慢慢散开，声音带着点老烟枪的沙哑，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稳：“我是架枪位。”他往苏沐橙那边偏了偏头，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像训练时一个眼神就明白彼此的意图，“她自由游走，我就固定守着关键位置，用倍镜盯着敌人的动向，队友冲的时候我掩护，他们撤的时候我断后，跟个石桩子似的，得站得住，不能动摇。”
他想起上次沙漠地图，决赛圈刷在皮卡多高地，对方一个狙击手卡在对面山头，架得他们抬不起头。他趴在悬崖边的石头后，举着带八倍镜的98K，一动不动看了整整十分钟，胳膊酸得快抬不起来，手指却始终悬在开火键上。直到对方狙击手露头的瞬间，他屏住呼吸，指尖轻点屏幕，枪响人倒。那一下精准的射击，让队友顺利拿下了决赛圈的制高点，最后吃鸡时，叶修在耳麦里喊“魏琛这枪绝了”，他只是笑了笑，继续盯着屏幕上的回放，琢磨着下次能不能更快点。
“架枪位重要，太重要了。”龙影重重地点头，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就像撑船的篙，得稳稳扎在水里，船才不会漂；也像田埂边的老树，得把根扎深了，才能给庄稼挡挡风雨。你们冲的冲、游的游，总得有个站得稳的把着后方，我看你这沉稳劲儿，当架枪位再合适不过。”
最后轮到伍晨，他把空碗往旁边挪了挪，动作轻得像怕打扰谁，碗底与桌面摩擦的声音细若蚊吟。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像他报点时永远准确的坐标：“我是替补突击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唐柔的刚枪习惯——“近距离开镜速度比别人快0.3秒”“压枪时喜欢轻微晃动屏幕抵消后坐力”，还有叶修的战术细节，“决赛圈爱留一颗烟雾弹断后”。“平时跟着唐柔练刚枪，她状态不好或者需要轮换时，我就顶上。虽然是替补，但训练量一点不少，每天的靶场练习时间比主力还多一小时，得随时准备着，不能掉链子。”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得像晒在阳光下的稻穗：“我把每个人的打法都记下来，这样替补上场时，能最快跟上节奏，就像……就像备用的零件，平时不起眼，需要的时候得顶用；也像地里的备苗，哪株出了问题，我就能补上去，不能让整块地空着。”
龙影看着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工整得像刚栽的秧苗，一行行排列得整整齐齐。他想起自己粮仓里备着的种子，总是挑最饱满、最结实的留着，以防天灾人祸耽误了收成。“替补也关键，太关键了。”他说得认真，往伍晨碗里添了勺汤，“哪能个个都一直顺顺当当的？总有个头疼脑热、状态不好的时候，这时候替补就能顶上，不耽误事儿。我看你这孩子心细、踏实，当替补合适，能把别人的活儿都学到手，这才是真本事。”
五个职位说完，堂屋里静了片刻，只有灶房里的水开了，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在为这刚刚明确的分工伴奏。龙影把五个人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像在盘点地里的庄稼——谁该浇水，谁该施肥，谁该除草，谁该守护，心里渐渐有了幅清晰的图景。指挥位是掌犁人，自由位是护土草，突击位是开疆犁，架枪位是撑船篙，替补位是备荒苗，各司其职，又缺一不可。
他转头看向龙雷，目光沉沉的，像浸了水的稻穗，压得实实的。那眼神里有欣慰——看，这些孩子都找准自己的位置了，像地里的苗一样，知道该往哪边长；有期许——有了明确的分工，就该攒着劲往前冲了，不能辜负了这份清楚；还有点“你看，这些孩子都靠谱”的踏实，像看到自己种的稻子开始抽穗时的安心。
龙雷迎上父亲的目光，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就像一幅战术地图，每个点位都有了明确的标记，指挥位定方向，自由位寻机会，突击位破防线，架枪位守后方，替补位做储备，而他这个老板，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点位连在一起，形成最坚固的防线，冲向最远处的目标——pEL的舞台。
灶上的水壶开始“呜呜”地叫，声音越来越响，像在为这刚刚明确的分工，吹响了出发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