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L联盟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只伏在天花板上的蝉，持续不断地哼着单调的调子。神虎湖主席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椅背的皮质被岁月磨得发亮，泛着温润的光泽。面前的红木办公桌被午后的阳光劈成两半，一半亮得晃眼，连木纹里的细尘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半沉在阴影里，像块浸在墨水里的玉。西安与成都的联赛文档并排摊着，边缘被反复翻动得卷起毛边，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蝶。红笔批注的字迹在纸页上洇开，有的浓有的淡，像两串走在雨里留下的脚印，深浅不一却格外扎实。
他伸手按住西安那本，指尖划过“古城墙电竞周”几个加粗的字。纸页间夹着的老照片“啪嗒”一声滑落出来，是第一届赛事时的场景：选手们穿着印着秦俑纹样的队服，肩膀上的甲片纹路清晰可见，在仿古建筑前合影时，有人忍不住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把严肃的氛围搅出点活泼的涟漪。背景里的灯笼还亮着，橙黄色的光把每个人的脸照得红扑扑的，连最内向的那个辅助选手，嘴角都翘着小月牙。“当年你们敢把赛事搬进明城墙景区，多少人在会上拍桌子说‘不伦不类’，说电竞就该在封闭场馆里，跟历史扯不上关系。”他对着照片轻声说，指腹蹭过照片里那个举着奖杯的少年——那是当时的mVp，后来成了教练，现在还常跟他念叨西安的城墙根有多适合练反应，“结果呢？现在提起西安电竞，谁不记得那抹秦砖色？谁不说那句‘踩着古城砖打比赛，连操作都带股子浩然正气’？”
文档里夹着张泛黄的赛程表，纸边都脆了，稍一用力就可能裂开。某场半决赛的备注栏里，用蓝黑钢笔写着“暴雨冲毁电缆，延迟三小时”，字迹被水泡过，有些模糊。旁边贴着张手写的致歉信，是当时的负责人连夜写的，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锯齿，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眼睛是两个圆点，嘴巴是道弧线，透着股笨拙的真诚。“这点韧劲，我可记着呢。”神虎湖用指腹把信纸抚平，“当时观众在雨里站了俩小时，没人骂街，还帮着工作人员搬设备。有个小姑娘举着伞给摄像机遮雨，说‘机器淋雨会生病的’，现在想起来，鼻子还发酸。”
他翻开成都的文档，刚翻到第三页，里面就掉出张火锅店的结账单，塑料封皮上沾着点油渍，像块凝固的琥珀。日期是决赛夜，备注栏里用圆珠笔写着“三十位选手AA制，人均消费68元”，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火锅图案。他笑了，指尖点着账单上的“牛油锅底，微辣”：“你们总说‘输赢之外，先得像家人’，这话我抄在记事本第一页了。决赛打完都凌晨一点了，谁都没提庆功宴，齐刷刷往火锅店钻，选手跟解说抢最后一片毛肚，教练在旁边拍桌子喊‘我先看见的’，那场面，比比赛还热闹。”
成都的文档里藏着更多细碎的温暖，像撒在沙滩上的贝壳，捡起来个个都闪着光。粉丝手写的感谢信粘了厚厚一叠，大多是年轻观众的字迹，有的龙飞凤舞，有的娟秀工整。“看你们的比赛，我学会了跟队友道歉——上次吵架后，我主动递了瓶水，现在我们配合得超棒”“原来失利也能笑着复盘，你们输了那场后，说‘下次打回来就好’，我考试砸了也敢跟爸妈说了”“解说小姐姐说‘别怕失误，怕的是不敢再试’，我现在敢在班会上演讲了”……他一张张翻着，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这些东西，比任何奖杯都沉。奖杯会蒙尘，这些字里的劲儿，能记一辈子。”
文档深处还夹着张诊疗单，是某位解说突发喉炎后，在医院急诊室改的解说词。纸是病历本上的，背面还印着“注意休息”的医嘱，正面的字迹抖得厉害，却没涂没改，连标点符号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粘着张便签，是当时的导演写的：“他边咳嗽边说‘这句得改，不够燃’，输液管都在晃。”神虎湖的指尖在“燃”字上停了停，仿佛能听见当时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你们在西安种的树，在成都浇的水，到了深圳，该开花了。”他把两本文档摞在一起，轻轻拍了拍，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敲一面鼓。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影子在文档上晃来晃去，忽明忽暗，像在点头应和。阳光慢慢爬过桌面，把“西安”“成都”四个字照得透亮，墨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轻轻跳动。
神虎湖拿起笔，金属笔帽在桌面上磕了两下，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他在深圳联赛的策划书封面上写下“守正”两个字，笔锋沉稳，像在刻碑；顿了顿，又添上“出新”，笔画里带着股飞扬的劲儿，像在放风筝。“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颗小石子，落在地上能砸出坑，“西安的厚重，是城墙砖里的魂，我要让深圳的赛场也带着这份稳当，不飘不躁，把每个细节抠到极致；成都的温润，是火锅里的暖，我要让这里的选手、观众、工作人员，都能感受到那份热乎劲儿，输赢之外，先有人情味儿。”
他翻到策划书的“特色环节”页，上面写着“城市记忆展台”，计划把西安的秦俑队服、成都的火锅账单都摆进去，旁边配上深圳的无人机灯光秀模型。“到时候你们看着——这里的赛场会有古城墙的根基，站得稳；也会有火锅店的暖意，聚得拢；更会有年轻人敢闯敢拼的锋芒，飞得高。”他的指尖在“无人机灯光秀”几个字上划过，眼里闪着光，“深圳的海风里，要裹着三城的故事，吹给更多人听。”
他把策划书压在两本旧文档上，策划书的崭新封面和旧文档的泛黄纸页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像棵新苗靠着老树的根。起身时，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跟他道别。阳光刚好移过桌面，把“深圳”两个字照得发亮，金闪闪的，像枚刚铸好的印章，带着温度，正等着盖在新的故事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