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的名字，听着就腌着嗓子。”唐清砚皱眉看着脚下那口“井”。
井口如断裂的咸瓮，其内不见水，只有一层层往下螺旋的盐阶，湿润中透出腐味，好似腌咸菜时一不小心掉进去了八十年的鞋垫，还没翻身。
“井是咸骨教的根，是他们最不想让人碰的地方。”赵怀真垂目，语气难得平稳。
云缨倒没太多废话，枪尖一点井沿，轻轻一跳便落入第一层盐阶。咸风从井底涌出，如人耳边呢喃：“咸意生，万物盐。”
“听着就想踹他。”唐清砚随即翻身而下。
三人下行，越往下，咸味越重，咸得空气都像是炸过的，踩在阶上，一脚一个酥咸声。
井壁浮雕诡异，从盐奴到咸鹿、再到骨面娘娘的诸多姿态全数映出，甚至还有一段云缨与赵怀真当初大战“咸灵”的画面——显然，咸骨教连敌人也要“敬腌”入史。
“我什么时候脸红得像腌萝卜了？”赵怀真看得眉毛都抽抽。
“可能是你那时候被打到了胆。”云缨瞥一眼，淡淡说。
终于，井底显出一道古咸门，门上嵌着“骨盐香根”四字，其下裂纹密布，仿佛多年未开。
唐清砚刚想靠近，一缕灰咸烟从门缝中钻出，化为一道咸影，似人非人，头戴破咸冠，手持双盐刃。
“入井者，需自带盐意。”
“你们倒是还挑口味。”云缨翻枪而起，一记横扫将其击退。咸影虽碎，却化作七八缕雾气，在地面滚来滚去，叠出一个咸影大阵。
“这又是啥？咸气溜溜球？”唐清砚头顶已被一缕咸影缠住，正努力往下拔头发。
赵怀真手中法印一转，布出八卦破香阵，正对咸阵脉络，只见烟气在阵中打转，越来越躁，渐渐暴露咸影本体——乃是盐骨教最底层的“咸根守”。
“他们不是活人，是几代教徒熬念炼香，凝成的咸魂。”赵怀真低语，“咸到骨里。”
“那我们就从骨头开始打。”云缨说罢，红缨枪如龙入云，冲破烟阵，一枪点出，正中咸魂眉心。
咸魂仰头咆哮，盐刃交叉横劈，枪锋虽快，却被其硬挡，炸出一蓬咸雾火星。
赵怀真与唐清砚左右夹击，一剑削去咸魂右臂，一掌击碎其下盘，咸魂却不倒，反而“溶”成一滩咸浆，飞速绕向井壁，浮雕中的一个“盐鹿”竟随之活化，跃出井壁，双蹄踏盐而来。
“连雕像都能招呼上？这地儿还能住人不？”
云缨跃身接战，枪尖连挑，将盐鹿撞得跌入阵心，却也同时引发浮雕剧震，更多形象开始“咸化”——咸母、香祭、骨巫……一个接一个从壁上钻出，宛如咸尸翻墙。
“情况不妙。”赵怀真冷静道，“得破阵，不然他们能一直翻炒。”
“你就说方法。”唐清砚已经卷入一尊“咸母”斗中，剑光连劈，咸香四溅。
“井壁中，有一处是真空——没有‘咸’，在那里点火，可破阵。”
云缨望向井壁，心念一动，火意从枪身升腾，顺枪尖一扫，果然探出一处不起眼的小裂缝，内里毫无盐气，清清爽爽，像是锅底贴了片洗碗布。
“就是你了。”她一枪扎入，灼火贯穿壁内。
“咸根”微颤，阵法如漏气咸鱼，哀哀一响，咸魂顿时溃散，咸雕崩塌，井底恢复寂静。
古门自行开启，门后赫然是一座盐祭台，中央躺着一团黑色咸炭状物体，四周摆着无数香骨、咸念、人形腌器——正是“香骨之源”。
“这就是他们香意系统的心脏？”云缨冷声。
“准确说，是他们的‘咸核心脑块’。”赵怀真点头。
“能不能炸了它？”唐清砚跃跃欲试。
赵怀真迟疑片刻，忽轻声道：“不能炸。”
“嗯？”两人同时转头看他。
“这块咸核……活的。”
那咸炭微微颤抖，竟缓缓睁出一只眼睛，声音低哑：“谁……打断了我的……腌梦？”
云缨当即拔枪：“我。”
咸核突然挣扎而起，全身爆出千丝万缕咸丝，直缠三人，空气随之凝滞，四周变得如同被泼了整桶咸油，一动都黏。
唐清砚挥剑斩咸丝，却被一根咸脉缠上手腕，顿时酸胀麻咸交加，忍不住叫道：“这不是武器，这是泡椒凤爪的升级版！”
赵怀真强运内息，勉强破开咸气封锁：“此物非战而胜，它在腌我们的意志。”
“腌个头！”云缨怒骂一声，劫火猛涨，将全身咸丝烧得噼啪作响，火光吞咸核，咸核却咧嘴一笑，竟不闪不避。
“我乃……骨盐母脑的根，我咸，我在。”
“那我火，我不咸。”
云缨深吸一口气，火焰如风化雷霆，贯穿井底，整个咸根台席卷烈焰——咸核剧震，化作咸烟炸开，井壁层层剥落，灶下咸腔终于彻底崩塌！
三人狼狈跃出，回头望那井口，烟雾升腾，香气尽散，再无香脑再无咸魂，只有一缕清风吹来，难得带着一丝……淡味。
唐清砚拍了拍身上的灰：“以后谁要是再说‘多点咸味才有灵魂’，我先腌他脚。”
赵怀真正色道：“教香断根，咸骨虽未灭，但再难起大风。”
云缨望着井口，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咸根拔了，是时候……往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