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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位盗窃法宝的贼人,夏萝所知其实也没有多少。

“那天山下起了大火。”夏萝回忆道:“浓烟像是龙卷风一样,我在庙里面仰头,四角的天空全是黑色的烟雾。我那时还被法宝所镇压,一心只想能够赶下去救人,然而人们对我的信仰早已不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浓烟越来越大。”

“这么大的烟雾,本该有很多人葬身火海才对。以往在周围如果有这么大的死伤,我多多少少都能感应到一些。不愿散去的灵魂哀嚎痛哭,是非常令人哀恸的声音。”

“可那天奇迹般的,我什么也感受不到。山下有人们来来往往为了救火嘈杂混乱的动静,唯独感受不到任何灵魂的气息。唯有一个,那是难以仅仅被一场火灾所诞出的怨灵。我后知后觉,这么大的浓烟,常人眼中未必如此,只是因为我能看到其中的怨气,它在我眼中被放大了罢了。”

“那怨灵许是听说了我的故事,跑到这庙中来。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他全身都是被火灼烧的痕迹,惨不忍睹。我以往他是来求我超度,谁知他口出狂言,向我道出了一个关于我过去的编造的故事。”

“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那故事听来确实言之凿凿,令人信服。和真实不同,他认为我是被村民献祭强行封在了这塑像之中。我现在想来,那故事虽然精彩,可也着实荒谬,但在那时,它成功地说服了我。”

“一直以来,我的怨气被法宝吸收,记忆也变得残缺,可我不是毫无所觉。自己的脑海中被剔除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我有意想要想起,却始终不得其法。他所编造的故事很好地弥补了我记忆中的这一缺陷,于我心神恍惚之际,他趁机取走了镇压的法宝。”

“直到那时,我才反应过来为何隐隐对他感到熟悉。在此地人流减少后的某一天,他曾前来过此处,有时带着几个跟班,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围着这里的建筑细细推敲,又找到后院中遗留的很多古籍和近代人们编纂的典故各种考察。他专注的样子很像我以前为了治疗恶疾遍阅医书的模样,我才额外关注了些。”

“他带来的人曾称呼他为什么设计师。这些年以来,我通过香客的口中了解世事变化。知道这里在落败后不久被一个叫什么度假村的地方收编改造,开发成旅游景点。后来他们又要在下面建什么游乐园,请来几个设计师进行项目设计,那个男人应当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成这般模样。自他取走法宝开始,丢失的记忆中脑海中复苏,我迷失在自己的怨恨里,没注意到他拿着法宝守在一旁,抓住时机将其笼罩的大部分力量全部取走。我因此受到重创,灵魂四分五裂,其余都消散了,只剩下最后一点不甘心的执念遗留在此,直到你们的到来。”

说完这些话,夏萝的声音肉眼可见的虚弱。她本就快要消散,被乔霜白渡的力量强行续命一波,现在快要到时候了。

“夏萝姐姐!”孙怡菲看不见,却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对于她的呼喊,夏萝没有再给予回应。

苏白白转向乔姝二人,询问道:“她是不是快不行了?你们先前提到的超度,现在能用吗?”

“嗯,应该能。”乔姝点点头,夏萝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了他们,深厚的感情萦绕在乔姝胸口,满满当当的,她不想辜负。

目光看向乔霜白,他却轻轻摇头,拉住乔姝的双手,示意这一项工作应由她来完成。

“我先前吃的怪物还没有消化完全,这个法术需要精细的操作,万一搞砸了你们不全得恨我。所以还是你来吧,反正我们的力量都一样,谁来都没差别。”

乔霜白的借口让乔姝总感觉哪里没对,可一细想,无论是“眼”也好,还是“召唤”也好,都是乔霜白将他自己的力量借给了自己使用,有关渡魂的办法刚通过交接的双手传了过来,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乔姝觉得这并不难,她能够办到。

回想起当时朱阿姨的灵魂是怎样被净化的,乔姝合上双眼,用心去看,夏萝的灵魂周围缠绕的那些怨气依次被她剥离开来,视线由远及近,某个瞬间,她和夏萝面贴面亲密无间地站着,下一秒,她又好像离自己很远,是站在巨木尽头的一个小点。

大海平静无波,漆黑的水面上是一个个不得解脱的灵魂,唯有乘上巨木的树干,才能顺着枝叶朝天的另一边远行,到达开满红色鲜花的彼岸。

夏萝闻着迟来的木香,所有纷乱的念头都被抚平了,泪水盈满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她伸手接住自己的泪滴,后知后觉发现早已泣不成声。

水面中有几个灵魂的影子分外熟悉,他们向夏萝伸出手臂,想要她最后拉他们一把,脱离这冰寒刺骨的海水。黑色的水滴如刺如链,锁住他们的身躯。夏萝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是那些害死小豆子的罪魁祸首。

善恶终有报,罪人如不能洗刷干净一身罪孽,永无法得到解脱。夏萝释然了,她看到岸边站着爷爷,站着小豆子,站着和自己一同采药救人的两位帮手……枝叶的尽头,她化为一点温柔的白光,在花香和木香中得以安眠。

香火庙中,最后的几缕黑气被乔霜白吸纳进体内。点点白色的光团如柳絮被风吹起,从塑像中飞出,消失在日出的天空中。陈旧的塑像“咔擦”开裂,变为腐朽的木料,无人在意。

苏白白和孙怡菲目送着夏萝远去,鼻间还萦绕着那缕悠久的香气,清淡又浓重的木香,让人怀念起自己早已忘却的某些过往。

直到乔霜白“啪”的一声在她俩面前拍了下手,才将她们从愣神中唤醒。

“啊……”孙怡菲如梦初醒,摸摸自己的头发,好奇怪,明明她一直看着整个施法的过程,怎么还像是睡了场好觉一般。说起来那股香味还蛮好闻的,只是现在好像闻不到了。

苏白白也有些怅然若失,但她到底比孙怡菲阅历多些,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商量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乔姝没有说什么,面上安静地倾听。孙怡菲以为她消耗过大累了,还跑到旁边让她靠着自己好省点力。

乔姝暗暗握了握拳头,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刚才的渡魂仪式于她而言竟没有什么消耗,非要说的话,甚至还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好像什么使命被重新捡起一般。她看了眼乔霜白和苏白白侃侃而谈的侧脸,头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自己和他在之前真的有什么孽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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