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中原本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巨大的森蚺盘桓而上，它的头顶是一群黑漆漆的乌鸦，每被咬掉一点，剩下的就飞快再去补上，也不知是从哪得到的补充，看着永无尽头。
肇事者的同伴也在庭院中和侍从们交起了手，一时间到处都是战火纷飞，无数的鬼魂四散逃离。越过入口大门，空中、地上、林间、水底……到处都是张开的裂隙通路，不知具体通过何方。
乔霜白抱着乔姝从地上一跃而起，轻轻跳过挡路的围墙，正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突然他的身形在空中一顿，半眯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看不见的讯息。
“怎么了？”乔姝拉了拉他的衣襟。
此刻两人脚下是轻薄的云雾，头顶是明亮的圆月，明明是幻术制造出的景象，却连冰凉的水雾感都营造的万分逼真。动起来还好，但若是直接在空中悬停，总感觉心里不是很踏实。
乔姝默默地往乔霜白怀中靠了靠，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凭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默契读出他神色中的讯息，不妙的预感占了上风：“苏老师那边出事了吗？”
“出事倒是不一定……”乔霜白缓缓答道：“……但她好像顺着逃散的野鬼从这个区域里面出去了，我感知不到她身上的气息了。”
乔姝不明所以，下意识问出了一个傻瓜问题：“那我们也跟着出去找她不就好了吗？”
乔霜白摇了摇头，示意乔姝看向四周出现的那些裂隙，从鬼魂们的逃窜路径来看，它们显然都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只是不知道为何数量会有这么多个。
“这些裂隙可以说都是出口，布置此处结界的人应当也处在那团混战的中心，无力维持此处空间的完好，这才让众多通路全部同时间暴露了出来。但是它们通往的方向，却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乔姝接过话茬，皱着眉看向下方众鬼四处奔散的场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它们的数量，似乎有些太多了？”
“是的。”乔霜白点点头：“规模如此巨大的拍卖会，如果只是以我们进入的那个鬼市的量级来说，二者似乎并不足以相匹配。这个空间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中转站，如果把我们进入的鬼市帐篷标记为甲，那其实在其他城市和地方还有无数个不同的鬼市乙、丙、丁等，它们都设置有类似的入口，幻术和空间链接法阵一同作用，才是这个地方的真相。”
说完，乔霜白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鼻头微动，风的味道是很难模拟的，它自由、奔放，每经过一个地方就染上一个地方的味道，可无论你在哪里嗅闻，它又都是特殊的。
“我想这个空间应该也不仅仅是个全然虚假的造物，我们看到的景象未必真是如我们所见，但它一定位于现实中的某个地方，只是没有人知道它具体的位置。”
乔姝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近乎面目全非的建筑群，也为这一博大复杂的场景感到震撼。
不过相较于乔霜白真心实意的为其感到欣赏和垂涎，她现在更在意苏白白那边的情况：“所以苏老师现在出去的出口不一定是我们进入时的那一个，如果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裂隙，意味着我们出现的地方可能会瞬间相隔十万八千里是吗？”
乔霜白对此表示肯定，他脚下一个用力，抱着乔姝从空中俯冲而下，直直来到了一处河流旁边的位置。此处的裂隙最为扎堆，粗略一看，地上有一个，林间有两个，水里的石头堆中间也还藏着一个。
“我最后感知到的气息就出现在这里。好消息是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们进来的入口，当然结界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出去后未必是在鬼市的帐篷周围，可能是山坳里任意一个地方，但绝对不会离开太远；坏消息就是这些缝隙挨得太近了，她消失的太快，我想要分清哪一个上面曾经晃过影子的气息，需要花点时间。”
乔霜白说着将乔姝放下来，闭上眼睛开始集中注意力。乔姝站在他旁边不去打扰，只避让着那些从旁边经过的鬼魂，不在这个关头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打扰乔霜白。
距离爆破发生其实已经过了一小段时间了，不过跑路的鬼魂数量还是不见减少。主要开头那一批跑掉的都是对自己的实力毫无自信，只想保命的底层鬼；现在的再跑的，要么是浑水摸鱼见好就收的，要么就是自持实力，留在远处看了会儿热闹的。
它们路过乔姝和乔霜白身边时不乏露出好奇打量的目光，在感知到乔霜白身上散发的气息时，掂量着这份实力差距，老实地低头离开，不去多管闲事、看看这两人为什么停在出口不走。
即使在死后通过修炼或者是其他方法得到了额外的能力，赶路对于世间所有生物而言也依旧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情。大多数的鬼魂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埋骨之地太远，它们参加鬼市的地点往往也是自己活动区域周围，只需感知到自己坟地的气息便能确定究竟哪一个出口裂隙是正确的道路。
而像乔姝这种活着混进来的人类，就只能靠着出口法阵的气息来确定方位了。毕竟即使是相同的作用效果，实际建设时布下的具体器物也不可能完全一样。乔霜白便是凭借着这种方法确定下鬼市帐篷的通路是哪一个的。
苏白白带着影子鹅卵石从这些通道中一晃而过，凡经过，必留下痕迹，理论上这种法术交接的位置必然是会沾染上来自不同能量波动的痕迹的，但要找起来，也绝非易事。
乔姝明白着急也没有用，想着苏白白身上还带着先前拍卖得来的骨哨，那东西用起来简单，只需放入口中一吹便是，只要不是遇上执意找麻烦的对手，守住自身安全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必要时刻，她还可以默念发动影子鹅卵石中藏着的攻击法术。虽然只是个一次性攻击，但它销毁时的能量波动，也足以让乔霜白定位到她的具体位置所在了。
这么一想，也许苏白白立即使用这一功能，说不定还更加方便他们现在找到她的踪迹。不过这背后的意义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乔姝心中只一想而过，还是等待乔霜白这边的感知结果。
“沙、沙、沙……”
风吹过树梢，树叶彼此亲密相接，发出窃窃私语。昼伏夜出的动物们混在其中，敏锐地察觉到此处气氛变得稍许不同，不敢轻易靠近，但也有胆大的俯着身子藏在阴影中，试图搞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白白蜷缩成一团，不时活动着自己的脚腕，以便发生意外时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当初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东西暴露自己的身份，手机、手表等明显是人类使用的东西他们都没有带在身上，因此苏白白无从得知从自己出现在这个山林中后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她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哪怕知道一个人这样待着体感时间会变得非常漫长，心里的焦躁还是忍不住变得越来越强烈。
她很想现在就打开名录看看上面的人名。哪怕那人用的是化名，可无论是登记还是完成交易都需要本人亲手签名，苏白白有信心认出几位怀疑对象的字迹，即使那人不属于其中之一，只要留有证据，不愁找不到证物进行比对。
可惜现在还是深夜，能见度远远不够。周围出现的鬼魂已经越来越少，苏白白略一犹豫，决定还是先往树木稀少的地方走走。
她已相中一个目的地，那里离这不算太远，算在目光所及范围内，但透光性要比现在这个位置好上不少，说不定在月光的辅助下她能够先一步看清名录上的信息。
打好主意后，苏白白不再犹豫，站起身就往那边走去。那里有一条小小的溪流，两边不知通往何处，如果实在等不到乔霜白二人找来，等到天亮顺着水源的方向说不定也能找到人类的聚居地。
正这样想着，仿佛上天也在眷顾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白白刚一警戒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居然传来一阵刺眼的光束。从形状和亮度来看，它无疑属于人类伟大的发明之一——手电筒。
有人正打着手电朝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