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爷虽然也很生气，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是从小看着这个孙子长大的，很清楚其品性如何，哪怕枕边风吹得再猛，也绝没胆量跟父亲公开叫嚣。
“老大，说一千道一万，耽误了进度的根子就在你这儿，等节后回单位，去跟赵主任认错，该挨啥惩罚咱都得人。”目光在堂屋众人脸上扫过，他的心里已有了答案。
也不给李大伯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承业，不是我说你，你这话确实过了火儿，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啥好的都紧着你，你现在用断绝关系做威胁，他心里得多不是滋味儿！”
李天佑闻言心里直犯膈应。
说儿子，亦或独苗也罢，偏偏用了个“孩子”，他真是为那几个出嫁多年，都还记挂娘家的堂姐不值。
至于李承业，他到底没啥心计，一下子就被李爷爷给唬住了。
他羞愧地低下头，啥话都说不出来。
见丈夫三言两语就被驯服，方才共同冲锋的李堂嫂也很无奈，好在腹中墨水足够，漂亮话张嘴就来：“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谁乐意跟亲爹闹到断绝关系？‘百善孝为先’这句老话，我们做小辈的可不敢忘，就盼着好好孝敬您们几位，让您们安安生生度晚年！”
理智还尚未完全回笼的李大伯：“？？？”
这话听着没啥毛病，但为啥他心里不是那么开心呢？
李爷爷听懂了她的意思，话是接着她讲的，眼睛却是看向李天佑：“安度晚年啥的不重要，只要承业能撑起咱老李家的名儿，比啥孝顺都让咱宽心。”
感受着他别有深意的视线，李天佑稍一联想就想明白对方难得“公正”的原因。
这是准备将宝全押在李承业身上啊！
不过，若是这父子俩往后肯消停些，别给他惹麻烦，他倒也不介意多关照这个堂哥。
在心里权衡一番，他说道：“堂哥性子稳当，有这份韧劲儿，啥活儿到他手里都差不了。”
在李承业后续发展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后，堂屋的气氛又恢复到先前那种刻意的和谐中，感觉不太舒坦的李天佑等人，吃过晚饭就立马开溜了。
刚走出去没几步，天空就飘起了小雪。
李母摊开手掌，任由雪花飘落在掌心，看着它一点点融化，不禁发出感慨：“瑞雪映新春，今年保准是个好年头儿！”
四九城里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有人因下雪而骤降的温度在瑟瑟发抖。
没错，是真正名义上的发抖。
xx监狱。
被排除在热气范围外的聋老太太不停地打着喷嚏，那副潦草的模样，早已没有了四合院老祖宗的架势。
这所监狱是没有集中供暖的，只在走廊尽头设置铁炉子，而每间牢房上面有小烟筒，铁炉子冒出的热气会通过烟筒给牢房供暖。
但这种供暖方式效果有限，距离铁炉子较远的牢房温度偏低，且牢房里不同区域的温度差也会很明显。
不巧的是，她们所在的牢房就位于最阴冷的角落，没有另一个牢房跟铁炉子的距离比它还要远。
“年纪上来了，身体不顶用，经不住这雪天儿的冷。”她抬起眼皮，语气放得很是低微：“张妹子，能不能往里挪挪，给我让个地儿啊？”
被喊到的“张妹子”是这间牢房年纪最小的，她才二十来岁，是因为偷吃了所属大队用作留种的粮食，大队长一气之下，也是为了杀鸡儆猴，选择到派出所报案，以盗窃罪将其抓捕。
张妹子年纪小，脸皮自然就薄，再加上多年传统美德的熏陶，就想按她的要求往里稍稍。
未料，脚下才刚挪动，就被人给拉住了手臂。
葛大姐蹲了快四年，这间牢房里就没有待得比她还久的，而且她颇讲义气，身上有股子江湖大姐的气势，自然而然就成了这里的大姐大。
她不屑地瞥了一眼聋老太太，转而对张妹子说：“甭理她！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老东西没那么容易咽气！”
在狱里蹲久了，时不时还能帮着约束犯人的她，跟狱警的关系自然不错。
聋老太太前脚刚被丢进牢房，她后脚就知道了这老婆子犯了啥罪名。
哼，qJ罪！
这可是狱里最为众人所不齿的罪名。
气不顺的她又啐了口唾沫，自己都是个女人，竟还帮着男人qJ小姑娘，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见她横加干涉，聋老太太也知道希望应该不大了。
果然，张妹子没再理会她，还往反方向侧过了身子。
“哎！”聋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床板上，又将薄被拉到脖颈，试图驱散身体的寒气。
奈何只是杯水车薪。
牢房本就不大，没过多久，隔得不远的几人就听见了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以及越来越黏稠的呼吸声。
张妹子犹豫半天，还是小声问道：“咱们这么干，会不会有点儿不妥当啊？万一被管教发现了...”
她还年轻，罪名也不算重，可不想一辈子待在监狱里，虽说这儿饿不死人，但总归不是个好去处。
众人：“...”
这姑娘该不会偷吃被逮住的时候，被吓傻了吧？
葛大姐听她这么说，直接就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气道：“你这丫头就这点胆量，我都想不明白你是咋敢去偷吃粮食的呢？”
“这不是饿昏头了嘛...”张妹子有些不好意思。
葛大姐没有深究，她也知道这是个苦命人：“咱有打她，有抢她被子吗？”
张妹子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葛大姐转头看向聋老太太的方向，冷笑一声：“那她是否有个三长两短，又关咱们啥事儿呢！”
张妹子咽了咽口水，她终于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得害怕地低下了头。
当天夜里，聋老太太的咳嗽声越发频繁，吵得众人根本睡不好觉。
也不知道是哪一刻起，牢房里终于回归了安静，很快就响起几道绵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