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蔑地扫视着咳嗽不止的李晓明,和气得跳脚的刘征,
尖刻地总结: “尔等腐儒,不通时务,只知死抱书本,满口迂腐不堪的仁义道德!
专误军国大事!实乃冢中枯骨!不足与高士共论!”
“你……你放屁!!”
刘征一听徐光竟拿秦始皇的暴政当正面例子,还把他们比作“冢中枯骨”,气得一蹦三尺高!
他那瘦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音量,尖声骂道:“秦朝不过传了二世就亡了!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始皇帝视民如草芥!暴政虐民,失了人心!
徐光!你拿这种暴君的例子来误导王上,是何居心?!其心可诛!”
李晓明也酝酿了一堆说辞,倔倔地上来,就要开口帮腔,痛斥徐光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徐光哪会给他们联手的机会!手中麈尾一扑!兽毛狂舞!腥风再起!
精准地扑向李晓明和刘征的口鼻!
“咳咳咳……呃……咳咳……”
李晓明和刘征再次中招,二人鼻痒喉塞,咳嗽连连,根本无法流畅发言!
徐光又指着李晓明义正辞严地道:“陈祖发,你果然是个朝秦暮楚的复小人,
如今投在了赵王帐下,还敢明目张胆地,处处维护逆贼晋民,是何道理?”
李晓明方才醒悟,原来古时文士清谈辩论,手里拿着这玩意,除了装逼,竟还有这个用处......
关键时刻扑对手一脸毛,让对方闭嘴!端的是厉害呀!
就在李晓明和刘征,被徐光压制得狼狈不堪之际,
石虎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屠夫,也按捺不住了!
他见李晓明竟敢跳出来,反对他“心仪”的杀人捉丁大计,
还搬出什么“仁义”、什么“子民”的大道理,顿时火冒三丈!
“呔!陈祖发!你这反复无常的汉奴!”
石虎几步就冲到李晓明面前!
一双铁钳般大手,闪电般地一把揪住了李晓明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拎住他!
唾沫星子喷了李晓明一脸: “当初在洛阳!不是你他娘的给老子出主意,掘了黄河淹城么?!
那时你怎么不提仁义?!不提子民?!
拿了老子许多好处,却又跑到这儿充起圣人,唱起老子的反调来了?!
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他凶相毕露,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照脸砸下!
李晓明被勒得眼冒金星,呼吸困难,看着那只砂锅大的拳头,在眼前急速放大,心中不禁哀嚎。
“住手!!石虎!你太放肆了!!!” 一声暴喝响起!
石勒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石虎对上石勒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下去。
他悻悻地松开手,嘴里还不甘心地嘟囔着:“哼!算你走运!”
然后灰溜溜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但那眼神,依旧恶狠狠地剐着李晓明。
大堂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石勒扶着额头,眉头紧锁,显得疲惫不堪,内心天人交战。
一方是徐光冷酷高效、斩草除根的“毒计”,却必然以后留下骂名;
另一方是李晓明和刘征力陈的仁德王道、却又可能贻误战机、纵敌未来。
他沉吟了许久许久,久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石勒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石虎、夔安二位将军听令!”
石虎和夔安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末将在!”
石勒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石虎身上,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从明日起,
你二人各率五千精锐骑兵,昼夜轮番,将厌次城给孤死死围住!
务必做到水泄不通!绝不可再让邵续与外界互通有无!
若发现段文鸯率军出城挑衅……”
他加重了语气,“……只可与敌游斗周旋!疲敌扰敌!绝不可再逞血气之勇,与之力拼决战!
保存实力为主!听明白了吗?!”
石虎一听又是这种憋屈的“乌龟战术”、“放风筝打法”,一张凶脸顿时垮了下来,满脸的不情愿和不爽!
但眼角余光瞥见石勒那冰冷的眼神,再看看旁边夔安,已经老老实实地拱手应诺:“末将遵命!”
他也只得强压怒火,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末……末将领命!”
石勒似乎耗尽了心力,看都没看其他人,转向主簿石豪: “石主簿!”
“臣在!” 石豪赶紧上前。
“你速速遣派得力心腹,持孤之王令,日夜兼程赶往青州!传令曹嶷!”
石勒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他立即筹措十万石军粮!火速运抵平原郡!
此粮……交由陈将军统一调度分配!”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 “孤……也不逼他出兵出人了!只让他为大军供应军粮!
此乃他身为臣子的本分!他曹嶷……总不至于再敢推脱搪塞了吧?!”
主簿石豪肃然领命:“臣遵旨!即刻去办!”
石勒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烦闷:“好了……今日就先这样吧!
诸位……也都回去,再好好地想想破敌之策……”
说罢,他也不再看众人一眼,步履沉重地转身,回了后堂
眼见一场血腥大屠杀的危机暂时解除,李晓明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那个狼狈却又倔强的刘征,心中难得地生出一丝“战友”的认同感。
他整了整被石虎扯乱的衣襟,对着刘征郑重地拱了拱手道: “刘常侍!方才仗义执言,力抗毒计!
此等仁心赤胆,铮铮铁骨!实在令人……由衷敬佩!”
他心想,虽然这家伙嘴臭人酸,但关键时刻,良心还是有的。
刘征那颗小脑袋此刻昂得更高了,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斜眼看了李晓明一眼,象征性地略拱了一下手,
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说道: “哼!陈将军过誉了!
此乃我辈读书人,士大夫之本分!何足挂齿?
为民请命,匡扶正义,辅佐君王扫清邪佞,破除弊端,正是吾辈天职!”
他捋了捋自己那沾着兽毛、略显凌乱的三绺微须,语气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得意:
“至于谏言……呵呵,在下的谏言,王上向来还是能听得进去几分的。”
李晓明见他明明吃了瘪,却还能摆出“帝师风范”、“谏言有效”的姿态,强忍着想笑的冲动。
这家伙颇能自我安慰能力呀!
他正想再违心地恭维两句,把这“盟友”关系巩固一下。
“哼!迂腐!愚蠢!真是妇人之仁!” 一声冰冷的冷哼从旁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