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邵续亲眼目睹此景,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
他死死抓住冰冷的城垛,指节几乎要嵌入砖石之中!
他对着城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悲愤怒吼:“石虎——!你这羯胡畜生!禽兽不如!
驱使我汉家百姓为盾,屠戮无辜!你枉披人皮!天地不容——!!!”
石虎在城下听得真切,非但不怒,反而得意地狂笑起来,
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哈哈哈!邵续老贼!心疼了?晚了!
这些可都是你厌次城周围的‘良民’!
等会儿,就是他们,会亲手要了你这‘父母官’的老命!”
他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徐侍中!时机已到!攻城吧!”
徐光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冷笑,手中麈尾缓缓扬起,正要下达那冷酷无情的攻城命令……
“轰隆隆隆——!!”
突然间!一阵令人心悸的闷雷声,猛地从厌次城门洞深处传来!
那声音,绝非骑兵冲锋能发出!更像是……是巨石碾过地面!
石虎脸色骤变,厉声大吼:“诸军戒备——!将那些汉奴全都给我顶到最前面去!
鲜卑狗崽子的甲骑铠马又要出来了!!
走,咱们到后面去。”
他话音未落,已然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与徐光、夔安、王阳、李晓明等一众将领,迅速退往后方。
众人刚退开数十步。
只见那堵塞门的巨大刀车,竟在“咔咔咔”的机括声中,缓缓地向后移动,退入了幽深的城门洞内!
“轰隆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果然见那千余骑鲜卑具装重骑兵,从城门处奔出,
邵续在城楼上看得真切,在城头跺足流泪,急得大喊道:文鸯,不可呀,前面俱是无辜百姓,
都是我厌次城下的手足乡亲啊!不可呀......!!!”
然而,他的声音,瞬间就被那山崩海啸般的铁蹄轰鸣,彻底淹没!
徐光手中麈尾猛地一挥!早已待命的羯胡步卒方阵立刻后撤,再次让出通道。
而数千名凶神恶煞般的羯胡骑兵,则如同驱赶羊群的恶狼,
挥舞着长枪,捅刺着那群惊恐万状、哭嚎震天的汉人百姓!
“冲上去!给我冲——!”
“后退者死!杀一个鲜卑贼子,放尔等回去!”
“快冲!不然现在就杀了你们!”
冰冷的枪尖刺入皮肉,带起一串串血花!凄厉的哭喊与哀嚎声响彻云霄!
在死亡的威胁和渺茫生机的诱惑下,汉人百姓彻底崩溃了!
如同被驱赶的羔羊,有的吓得瘫软在地,被马蹄无情践踏!
有的则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更有一些被逼到绝境、双眼血红的青壮汉子,
竟真的手持木棍、树枝等简陋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朝着前方滚滚而来的烟尘冲去!
他们要拼命抓住,那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
一千余名鲜卑具装重骑兵——甲骑铠马!
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钢铁洪流,排成两道森然的墙式冲锋阵列,
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轰然奔腾而出!
为首一将,人马俱笼罩在厚重的精钢重铠之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那高大雄健的身形,正是段文鸯无疑!
面对前方汹涌而来、哭嚎撕扯的汉人百姓洪流……
段文鸯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毕意只是汉人百姓,又不是他鲜卑的子弟,有何顾忌?
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杆加长加重的破甲马槊,发出一声冷酷军令:“鲜卑儿郎!冲锋——!
碾碎一切阻碍——!”
“杀——!”
千余名重甲骑士齐声咆哮! 沉重的马蹄踏碎了大地!寒光闪闪的槊锋平端向前!
甲骑洪流,如同移动的金属山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撞入了那片血肉之躯中!
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噗嗤!噗嗤!咔嚓!咔嚓……!”
利器洞穿皮肉!骨骼碎裂!战马冲撞践踏!
…… 沉闷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声响瞬间取代了哭嚎!
汉人百姓如同被投入磨盘的麦粒!
在钢铁战马的冲击下,在锋利槊尖的穿刺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断臂残肢如同收割的稻草般四散抛飞!
肠穿肚烂者在地上翻滚哀嚎!
头颅被踩碎者红白一地!
汉人......
在这些如同杀戮机器般的胡虏眼中,不过是路边的蚂蚱,河边的飞虫,死了又何妨?
整个厌次城西门外,刹那间化作了真真正正的修罗血狱!
连天空的太阳,仿佛都蒙上了一层凄厉的血色!
李晓明骑在马上,脸色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
眼前的景象,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惨烈百倍!
这不是战争,这是赤裸裸的屠杀!
是人性最黑暗的彻底泯灭!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一勒缰绳,枣红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
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朝着后方,石勒观战的高岗策马而去。
身后,是那片不断蔓延的血色地狱,是人世间最绝望的哀鸣。
石虎望着前方那片,被甲骑洪流碾碎的血肉之路,看着那些汉人百姓,如同蝼蚁般被屠杀,
脸上却露出一丝残忍的兴奋,对徐光道:“徐侍中,只靠这些汉奴,怕是挡不住鲜卑贼子的铁甲怪物啊!”
徐光轻轻摇动着手中那柄玉柄麈尾,脸上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冰冷无情的表情,
声音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中山公放心。甲骑铠马虽利,然人马皆披重铠,负重在数百斤以上!
如此负重冲锋,纵然是塞外神驹,气力又能支撑几时?
先用这些贱民的性命和血肉,耗尽其马力!
待其气力衰竭,速度减缓,便是我大军全军压上之时!
咱们人多,哪怕是钝刀子割肉,慢慢磨,也要将这千余鲜卑崽子,一并磨成齑粉!”
石虎闻言,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嘿嘿狞笑起来,:“高!实在是高!
徐侍中用兵,当真如庖丁解牛,干净利落!比那个姓陈的……”
他下意识地转头,想找李晓明的身影嘲讽两句,却发现方才还在阵中的“陈将军”,早已不见踪影,
“咦?这家伙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