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求求你,吃一口好不好?”
沈漓坐在病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米汤,怎么喂都喂不进洛羽的嘴里。
洛羽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粒米未进,整个脸都显得苍白无力,偶尔还会咳出几口血痰。沈漓一步不离地在这里陪了三天,眼眶里满是血丝。
“吃啊,不吃饭怎么行,哪怕吃一口呢。”
沈漓握着汤勺,轻轻地往洛羽嘴里送,可米汤没有落进嘴里,反而顺着脸颊流得到处都是。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几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沈漓的嗓音止不住的颤抖。她不明白,刚刚受封正四品定边将军,怎么眨眼间就不省人事,命在垂危。
一头雾水的不仅是沈漓,屋外的萧少游等人同样急得团团转。
“妈的,真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
蒙虎骂骂咧咧,走来走去:
“几个医师说是急火攻心,气血不足导致昏迷。可刚刚加封定边将军不是喜事吗,怎么还生气了?难道嫌官太小?”
“冯公公说大哥是听到东境兵败的消息才晕倒的。”
萧少游眉头紧皱:
“东境兵败确实令人哀叹,可东境离陇西数千里之遥,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大哥何至于昏迷不醒?”
“东境,东境,镇东大将军。”
韩朔双眼无神,这几天他就像丢了魂一样,坐立不安。
梅雪崖早就察觉到了韩朔的异常,忍不住问道:“韩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我……”
韩朔支支吾吾,令众人越发好奇,江殊赶忙推了他一把:
“韩大哥,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朔目光闪烁,默默低下了头:“我已经跟着武将军打过仗,武将军战死沙场,我心痛不已。”
“你撒谎!”
萧少游瞪着眼:“韩大哥,咱们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压根就没说真话!”
蒙虎急得直跺脚:“韩大哥你倒是说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唉,其实我当初是受武将军所托照看城主……”
众人咄咄逼问,韩朔知道此事瞒不下去了,只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他也不知道武成梁与洛羽的关系,只知道不一般。
几人全都震惊了,当初在云阳关的时候洛羽不是个新兵蛋子吗?怎么可能让堂堂镇东大将军如此上心,还亲自从京城来一趟陇西?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但又有一点说不通,从鸡鸣寨到黑坡寨,洛羽几次三番死里逃生,随随便便一个标长百户都能逼得他深陷绝境,哪像是有半点背景的样子?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背后一定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萧少游的脸上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环视众人:
“刚刚韩大哥所言,半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谁敢走漏风声,就别怪我萧少游翻脸不认人!”
几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在场的都是绝对心腹,值得信任。
“咳咳咳!”
“水,水~”
“醒了,你终于醒了!”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人目光一亮,呼啦啦全涌了进去,差点就把门框给挤破了。
沈漓嗔怒一声:“动静小点!毛毛躁躁的!”
几人脑袋一缩,老老实实地站在病床边,洛羽真的醒了,刚刚咳出一滩血,神色极为虚弱,喂了两口水之后才稍显红润。
萧少游尽可能轻声细语地问道:
“医师说你急火攻心,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们能不能帮上忙?”
洛羽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有东境的消息吗?”
“有。”
萧少游小心翼翼地开口:“去年年初,东境郢国陈兵边境,袭击我数座边城。朝廷令镇东大将军武成梁率兵出征,收复失地、抗击外敌。
两军在边境对峙近一年之久,大小数十战,武将军连战连捷,一路高奏凯歌。
可就在一月之前,郢国突然增兵,兵分多路一举包围武将军,双方兵马血战多日,最终我军不敌,全军覆没。
镇东大将军武成梁、长子武如柏、次子武如松全都战死沙场。”
洛羽的心脏骤然一缩:
“消息确定吗?”
“此事已经传遍天下,举国震动,再加上还有冯公公作证,想来不会有假。
对了,冯公公说着急着回京,已经走了,该给的银子和酒我都差人给他装好了。但他以为你常年征战,身有旧疾,并未多想。”
“知道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洛羽的心情在这一刻跌落至谷底。因为洛羽在死死攥紧被单,指甲都快嵌进血肉了。
他们很想问清缘由,但是不敢,生怕戳中洛羽的痛处。
“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躬身道:
“将军,城里来了个妇人,说是要见您。”
“都什么时候了,见什么见。”
沈漓眉头紧皱: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吩咐下去,这几天谁也不见!”
“额。”
小伍苦笑道:
“她说她姓常,将军一定会见她。”
“姓常?”
几人的表情同时一变,若放在平时,姓常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可现在这时节,不得不让人想到镇东大将军武成梁的夫人也姓常!
因为武成梁战死之后皇帝就下旨,诏封武家主母为一品诰命夫人。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洛羽掀开被褥,艰难地坐起身:
“我要见她!”
“立刻!”
……
幽静的房屋中站着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面庞。
缕缕阳光顺着纱窗照进屋中,好似怎么也驱赶不了屋中的阴寒之气。
“嘎吱。”
房门轻轻推开,洛羽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走进屋中,望着黑袍人影目光闪烁。
“你来了。”
黑袍人转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镇东大将军的正妻,武家主母,一品诰命夫人,常如霜!
当初就是她和洛羽定下了五年之约。没想到五年之约才过去一年半,两人就再度相见。
妇人的眼神极为复杂,遍布血丝,就像是哭过多少个日日夜夜。
洛羽艰难的努动嘴唇:
“是真的吗?”
洛羽的目光中闪过些许希冀,他很想从常如霜口中听到此事是假的,他爹和两位兄长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哪怕是身负重伤也好啊,起码保住一条命。
“遗体已经运送回京。”
短短一句话彻底打碎了洛羽心中仅剩的希望,常如霜嗓音颤抖:
“从今以后,武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