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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山东军如退潮般缓缓退去,城墙下只余一片狼藉与沉寂。

城头守军个个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刚刚厮杀起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感觉到一点恐惧。

等厮杀完毕,看到城上城下横七竖八的尸首,心里变得害怕起来。

这些战死的人,也许刚刚还和自己谈笑风生,也许昨晚还和自己共进晚餐。

如今都成了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冰冷尸首……

这种内心的冲击,任谁也受不了……

“啊……”

一个淮西军突然抱着头大声叫道:

”为什么让我拼命?

我不想拼命,我要从东门逃走……”

他撕心裂肺地叫嚷着,转头就要向城下跑去。

“狗东西!临阵脱逃!乱我军心!

死……”

近旁一名督战的军校脸色铁青,眼中戾气一闪,手起刀落。

随着寒光掠过!

一颗犹带着惊骇与迷茫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尸身踉跄几步,重重栽倒。

然而那充满绝望的呼喊,如同跗骨之蛆钻入了所有幸存守军的耳中:

“东门……”

“东门……”

刚刚的一幕,使得那些士兵突然想起已经打开了的东门。

既然有了一丝活路,他们的斗志又泄了几分……

城下的山东军也不好过;

山东大军虽已经退了下去,但郝思文几个将军都呆呆的站在原地。

刚刚的攻城战,折损的士兵比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若是这样攻打几次,他们带来的山东军非得拼光不可……

带来的床弩倒可以更换弓弦,但攻城战车几乎全部尽毁。

接下来的厮杀愈发艰难。

“收拾战场吧!

好生安顿战死的兄弟……”

郝思文几人艰难的下达命令,便头也不回的快速回了军营。

他们不愿多看战场一眼……

“大将军;

我们原本说要守城两日,如今看来,我们一日也守不下去了……

不如今晚就退走吧?”

上官义看到毫无斗志的守军,一脸消沉地向杜壆拱手道。

“今晚退走?”

杜壆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有刹那的错愕。

“我们实在无计可施了。”

上官义无奈长叹道:

“我们的折损太重了!

那红脸贼关胜留下的东门好生歹毒!

这表面是生路,实则是抽走了我军最后那点搏命的士气!

东门一开,军心就散了大半!

再拖延下去,非但不能守,恐怕……”

杜壆身躯微颤,紧握蛇矛的手关节捏得发白。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恐惧的脸,再转头望向城下遍布的尸首。

“好……”

杜壆说着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上官将军前去集结兵马吧!

我们只带走一些青壮精锐便是;

一些老弱病残就不要带走了,让他们留下迷惑山东贼军吧!”

上官义嘴角猛地抽搐一下,眼中掠过剧烈的挣扎与不忍。

抛弃一同拼杀至此的同袍,何尝不是割他心头之肉?

然而,这种冰冷的选择,在这绝境之中,竟成了唯一可能的活路。

他重重叹息一声,那叹息里浸透了万般的无奈与苍凉。

“吱呀呀……”

三更梆子刚刚响过,邳州城的东门便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匹通体漆黑如墨的雄健战马率先踏出。

马背上端坐着身披重甲、面色如铁的杜壆。

随即一个个疲惫步卒组成的黑色长龙,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融入城外深沉的夜色之中……

他们身后,是那座被血火浸染过的死寂空城。

在他们最后一骑走出后,又被艰难地重新关上。

仿佛一座绝望的坟墓……

冲出城门的杜壆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不断催动座下马急行。

身后的淮西军如同逃出牢笼的野兽一般,仓惶跟着逃走。

他们没敢停歇,一口气跑到天亮……

杜壆这时候才满脸苦涩地回头看了看邳州城的方向。

朦朦胧胧的晨雾中,邳州城根本看不到一丝踪迹。

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山东军就会开始攻城了。

这邳州城原本是挡住山东军前沿阵地。

现在失去,就相当于给了山东军长驱直入的机会……

“唉……

走吧!”

杜壆再次长叹一声,准备带人到下一座城池落脚。

楚王若是派来援军,依靠下一座城池,还能在继续和山东军纠缠……

“大将军快看……”

一个眼尖的士兵指向前方。

浓雾褪尽之处,一匹赤炭般的枣红神驹当道而立。

马背上那身披绿袍战袄、面如重枣、丹凤眼斜睨,长髯飘胸的身影,赫然正是红脸关胜。

此刻,他只手拎刀,单枪匹马挡在官道中央。

身后晨曦的薄雾缭绕,衬托的他如同从九天降临的神只般,散发着凛冽的压迫感。

而就在关胜露面的瞬间,道路两侧原本寂静的山林之中。

骤然竖起无数面猎猎作响的旌旗!

密密麻麻的山东军步卒从林木、土坎后涌出。

无数张引满待发的劲弩,森冷的箭镞如同择人而噬的毒牙。

齐齐锁定了这群刚刚逃离绝境、猝不及防的淮西残兵……

“关胜……”

杜壆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他看着横在路中央的关胜,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两个字。

随即他又左右看了看埋伏的山东军,冷声哼道:

“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去会会这个红脸贼……”

他一边说着话,猛的一踢坐下马,向着关胜冲去。

“红脸贼,给我死来……”

杜壆人没到跟前,手中丈八蛇矛便狠狠的劈了过去。

“哼……

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关胜猛地大喝一声,手中青龙偃月刀快速迎了上去。

“当……”

两人的兵器同时射出一阵火花……

“呵!

倒是有几分力气……”

关胜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他难得的双手握住刀柄,正色说道:

“实力倒是不错,值得关某出手……”

这话听在杜壆耳中,那就是莫大的讽刺了。

想他九头狮子,在淮西可是悍无敌手的存在。

这个红脸贼竟然如此羞辱自己?

“给我死来……”

越想越怒的杜壆再次大吼一声,向着关胜狠狠攻去。

二人眨眼间的功夫,便狠狠斗了十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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