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书院的图书馆中灯火通明,许多刻苦的学子还在馆中苦读。
木无畏也是来此借阅兵书的,他有些迫切,前两日在公堂上,荀封芮的话还在耳边环绕。
他若没有一点成就,荀封芮定然不允荀柳烟下嫁木家。
自从回到书院后,木无畏白天在武韬部跟着上官云冲勤练兵法。
武韬部的学子都去淮州赈灾了,只剩得木无畏、上官麒姐弟与小娟儿这几人了,与一对一教导没什么区别,倒是让木无畏学去不少真东西。
到了晚上,木无畏也不敢懈怠,在图书馆里熬夜看兵书,比任何人都刻苦。
今夜刚进得图书馆,却被姜远叫了出来。
师徒俩坐在馆前相谈了很长一阵,当姜远说让他明日便去济州时,木无畏还是吃了一惊。
他有想过明年会回济州水军实习,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木无畏也不是没脑子之人,问道:
“老师,您是怕学生被人报复?”
姜远摇摇头:
“西门家对你怀恨在心是必然的,毕竟西门兄弟落得那般,多少与你脱不开干系。
但若说他们会报复你,最近这段时日定然是不敢的,为师又不是软柿子。”
木无畏连忙躬身:“多谢老师大恩。”
姜远笑了笑:“我让你去济州,也是为了你好。
有些事,我现在也不好与你明说,日后你自会知晓。
你此次跟着徐幕将军出去,是去招兵,你会作为徐将军的副将,有品级的。”
木无畏一愣,连忙又要相谢。
往年他在樊解元军中,虽然也号称水军大都督的副将,却是没有任何品级,纯属姐夫照顾小舅子。
这回姜远说他有品级,木无畏怎会不知,这是姜远给他讨来的。
有了品级,起点就不一样,只要立了功便会快速晋升。
姜远摆了摆手,正色道:
“此次去招兵极为重要,对外是保密的,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说的是任何人!”
木无畏闻言,一脸严肃:“学生知晓了!”
“这次你前去,要胆大细心,做得好了,说不得便是泼天大功。
到了军中,多看多听多做少说话,一切听徐将军安排,你要牢记。”
姜远谆谆教导着,此次木无畏随徐幕出去,可不像在樊解元手下当差。
徐幕治军极严,不小心犯了错的话,该斩便斩,绝不会因为木无畏是姜远的弟子,就会手下留情。
“弟子谨记!”木无畏沉声应道。
姜远目光灼灼的看着木无畏:
“你…与荀柳烟之事,你去到军中之后,不要心有旁骛,男女之情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姜远本想让木无畏从军后,暂时不要与荀柳烟联系,但想了想后,最终还是委婉提醒一下便算了。
他不可能告诉木无畏,赵祈佑将来会对付荀封芮。
如今也只能希望,木无畏回来时,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木无畏心生疑惑,姜远这是第三次如此郑重的告诫他了。
难道其中还有其他隐情,老师这是从始至终不看好他与荀柳烟?
木无畏也不敢相问,点头应了:“学生定当听老师教诲!”
姜远叹了口气,暗道,你要是真听我的,你就不会弄成现在这般。
为人师者,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弟子有弟子的想法,也不便再多言。
“行了,今夜收拾好东西,去与荀柳烟告个别,明日到侯府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姜远站起身来,甩了袍袖大步离去。
木无畏对着姜远的背影深深一揖,而后朝女子宿舍奔去,让梅氏将荀柳烟叫下来。
第二日一早,木无畏背着个包裹,大步出了院门,往侯府而去。
身后的荀柳烟迈着莲步紧紧跟着,脸上的泪水长流不止。
她知道木无畏迟早要回军中去挣前程,但这事来得实是太突然,说走便要走,她哪里舍得。
“烟儿,回去吧。”
木无畏见得荀柳烟泪流不止,心疼的安慰。
“木郎,你定要好好的,有没有军功无所谓,吾心已许,只愿你平安回来。”
荀柳烟攥着木无畏胳膊,边哭边交待。
木无畏鼓了鼓勇气,将荀柳烟轻揽进怀中:
“烟儿,你等着我,我定然披了将军甲,骑了白色战马,回来娶你!”
“嗯!我等你!”
荀柳烟趴在木无畏怀里,泪水将木无畏胸前的衣裳打湿一片。
而在新村丁等巷边缘的一间小院子外,菲儿也是泪水模糊双眼,今日也是廖发才出征的日子。
两人刚刚新婚不过一日,却要马上分别,这又是何等的不舍。
“菲儿,你好生在家中,我去给你挣个诰命,你切莫哭了。”
菲儿用力擦了擦眼睛,勉强露了个笑:
“夫君有王侯将相之志,妾身是高兴的,妾身不哭!
夫君在军中好生保重,妾身等你回来。”
二人出得巷子,正好与手牵了手的木无畏与荀柳烟撞上,四人心有戚戚,却也不便再多说。
省得让人笑话。
而丰邑侯府前,全身着甲的徐幕与施玄昭、花百胡,各领着百十人,已是在等候了。
不管是木无畏还是廖发才,都属于姜远的家人,所以姜远也摆开了仪仗,穿了侯爷袍服等在门口。
弟子出征,他这个师父,总得要搞点仪式感不是。
姜远拱了手对徐幕等人相祝:
“徐兄,施将军、百胡,此次出去,想来陛下都与你们说过了,本侯话不多说,祝你们马到功成!”
徐幕哈哈一笑:“有明渊之祝愿,定然妥了!此次我等出去,你在燕安要多多照应,我等在前面方可安心。”
姜远听出徐幕话里的意思:
“徐兄放心,你们招好兵后,我会谏议陛下优先调配火器与你们。
不过,徐兄招的是水军,火器配的定然不会太多,待得炼钢坊开炉,我定然不负你所托。”
徐幕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到时造出火炮来,优先给他,那不指谁灭谁。
说话间,木无畏与廖发才到了,二人先与姜远见礼后,再朝徐幕等人行礼。
即时起,他俩就算从军了。
姜远先叫过木无畏,对徐幕道:“徐兄,这是我的弟子木无畏,他随你一起去。
到得军中,该如何便如何,不需给我半点面子。”
木无畏又朝徐幕行礼:“见过徐大将军!”
徐幕上下打量一番木无畏,见得其虎背熊腰,气宇轩昂,笑道:
“听说你是济州水军出身,今后就跟在本将军身边!”
“谨遵大将军之命!”木无畏抱了拳大声应道。
姜远又将廖发才叫过来,对施玄昭与花百胡道:
“施将军,百胡,廖发才原为江湖人氏,却有报国之心,可让他跟着你们,给你们牵坠蹬,烧火煮饭,随意差谴。”
花百胡自是认识廖发才的,知此人不仅武功好,还在淮洲救过姜远,哪敢怠慢:
“侯爷客气,廖兄弟一身武艺,让他牵马坠蹬烧火做饭,那便是大材小用了。”
施玄昭却是与廖发才不熟,甚至与姜远也不是很熟。
但姜远是赵祈佑的近臣,自己能去藤洲,都全靠姜远推举得来的。
赵祈佑已经密诏过施玄昭,他又岂能不知道,姜远推举他去,实是送了一个泼天大功。
姜远现在又推荐廖发才跟着去,施玄昭又怎敢怠慢,忙道:
“侯爷切莫如此说,花校尉即然知这位兄弟底细,又岂能干大头兵的活。”
姜远正色道:“施将军,花校尉,切莫因是本侯推荐的,就格外照顾。
军中的规矩不可坏,该如何就如何,廖发才能不能挣来军功,全看他自己!”
“遵侯爷命!”
施玄昭与花百胡这般应着,心里却全然不当回事,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廖发才去喂马煮饭的。
廖发才朝施玄昭与花百胡一拱手:“请两位将军多指教!”
花百胡拍着廖发才的肩:“廖兄弟无需客气,以后与兄弟我一起吧。”
“多谢花将军!”
廖发才闻言一喜,能跟着花百胡是再好不过,毕竟熟啊。
徐幕看看升起的日头,对姜远拱手道:“明渊,时辰已不早,为兄出发了!”
“好!”
姜远点点头,一挥手,文益收与三喜抱着两把长横刀,两把军弩与两件皮甲来,对木无畏与廖发才道:
“你二人从军,本侯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们,这些兵器甲胄与你们!
望你二人为国出力,为君尽忠,为民请命!”
姜远亲自拿了横刀过来,木无畏与廖发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
姜远将横刀重重的放在他二人手中后,将他俩扶了起来,又拿过皮甲亲自帮他俩披了。
这一举动,让徐幕与施玄昭腹诽不已。
姜远嘴上说得好听,让他们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但赠刀披甲又是怎么回事。
做给谁看呢。
“谢师父\/东家赐刀,此去定不负所望!”
木无畏与廖发才感动得眼哐发红,齐声高喝。
姜远大袖一甩:“行了,走吧,此去经年,好自为之!”
木无畏与廖发才行了大礼,归入队列中。
徐幕与施玄昭、花百胡朝姜远一拱手:
“侯爷,告辞!”
“保重!”
徐幕翻身上马,一挥手:“出发!”
三百人的队伍调了方向,列了队形跟在其后。
荀柳烟与菲儿再次忍不住哭出声来,木无畏与廖发才频频回头,满脸尽是不舍。
小茹与清宁见得荀柳烟与菲儿泣哭不止,也心有戚戚,她们很理解荀柳烟与菲儿的不舍。
姜远见得这情形,咳嗽一声,捏着嗓子拍着腿嚎唱道:
“情郎今日去从军,妹子有话记在心,
要争功名别瞎混,阵前杀敌才是真!
劝君别逗路边狗,劝君莫采路边花。
额滴心肝咧,你走咧额可咋活嘛…”
小茹与清宁听得这怪调,齐齐一怔,荀柳烟与菲儿也收了哭声,目瞪口呆的看着姜远。
府中的其他护卫,也皆看向姜远,被他这一嗓子给嚎懵了。
刚走出不远的徐幕与施玄昭,差点一头栽下马来。
姜远这厮,唱得都是些啥玩意,特别是最后那一句,还撕心裂肺上了。
还特么喊的燕安方言。
木无畏与廖发才原本有些难受的,听得姜远在调侃他们,连忙正了神色,也不回头望了。
“夫君,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小茹与清宁轻跺了脚,伸了手连忙将姜远的嘴捂住,再唱多两句,脸都丢光了。
荀柳烟与菲儿回过味来,哪还顾得上哭,俏脸一红,掩了面便跑了。
姜远挣开小茹与清宁的手:
“额再唱上两句嘛,从军咧,多高兴滴事嘛,哭哭啼啼的弄啥哩…”
小茹与清宁架了姜远的胳膊就往府中拖,哪能让他再唱。
姜远被二女拖着倒退,却是看见甲等巷口处,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忙道:
“等会!那两混账怎么回来了?!”
小茹与清宁闻言,也回过头去看,却见得是利哥儿与柴阳帆。
这两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你推着我往前走,我躲在你背后,拉拉扯扯的迈着小步而来。
极其猥琐的样子,一看就是闯了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