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惊愕,“我滴亲祖宗啊!光阳!你…你他妈是从地缝里抠出来的?这…这得有…多少?!”
他抬头,看向马车板上另外六个同样鼓胀的麻袋,又看看陈光阳那张在寒夜里冻得有些发青却沉稳淡定的脸。
眼珠子瞪得溜圆,呼吸都粗重了。
陈光阳掏出烟盒,慢悠悠给自己点上一根,吐出一口烟圈。
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多不少,七个麻袋,毛重五百五十斤。二哥,你点点?”
“五…五百五十斤?!”
周二喜像是被这数字砸懵了,手里捧着那把黄金丝。
过了好几秒,周二喜才像被针扎了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激动。
“点?!点啥点!光阳!我的好兄弟!你他妈就是我的财神爷转世啊!”
他一把攥住陈光阳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上午才跟你说的事儿,天没黑透你就给我整来五百五十斤?!
你这是会土遁还是咋地?我老周在这乡里混了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尿性的!”
他松开陈光阳,围着马车转起了圈,像一头兴奋的熊瞎子,手指头挨个戳着那七个麻袋。
“哎呀呀,哎呀呀,了不得!了不得!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了!那东家的小公子…咳,总之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激动完了,周二喜那股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劲儿又瞬间回笼。
他搓着冻得通红的胖手,脸上堆起既感激又带着点为难的笑,凑到陈光阳跟前,压低声音:“光阳啊,东西…东西是好东西!没说的!哥哥我全收了!但是…但是这么大个数目……”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瞟着陈光阳的神色。
陈光阳心里门儿清,烟雾从鼻孔喷出,淡淡接话:“二哥,有话直说,咱哥俩不用兜圈子。”
“痛快!”周二喜一拍大腿,也掏出一根烟点上,借着点烟的功夫组织语言。
“是这样,兄弟。五百五十斤,一斤五十,算下来是两万七千五百块,对吧?这数儿…太他妈吓人了!
我店里这点流水,不太够这钱…得去市里取,还得托人兑大票子…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凑得更近些,带着烟味的热气喷在陈光阳冻得冰凉的耳朵上:“货呢,我现在就卸下来,给你开张条子!按手印画押都行!明儿,最迟后天一早,我一准儿把钱给你凑齐!一分不少!”
“行,”陈光阳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很干脆地点头,“二哥你办事儿,我放心。
条子不用打了,你点个数,把东西卸下,钱…我等你信儿。后天早上,我过来拿。”
他这话说得敞亮,反倒让周二喜心里更踏实了,也更觉得亏欠。
他立刻拍着胸脯:“敞亮!老弟你太敞亮了!放心,后天一大早,钱一准儿给你备好!”
说完,周二喜扯着嗓子就朝屋里吼:“柱子!铁蛋!卸货!轻拿轻放!”
后厨立刻一阵鸡飞狗跳,帮工们七手八脚地开始卸车。
七个沉重的麻袋被小心翼翼地抬进饭店后院专门放山货的仓房里。
周二喜亲自监督,拿着个破本子,一边看着帮工卸货,一边借着仓房里的马灯光,挨个麻袋口扒拉检查,嘴里啧啧有声,脸上的笑纹就没散过。
陈光阳、二埋汰、三狗子就站在院子里的寒风中等着。
好一阵忙活,七个麻袋总算都安稳地进了仓房,落了锁。
周二喜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又志得意满的神情,一把抓住陈光阳冰冷的手使劲摇晃:“妥了!老弟!都妥了!你这可帮了哥哥大忙了!天大的人情!”
“二哥客气了,各取所需。”
“走走走,外面冻死个人了,进屋!我让后厨再给你们整俩热乎菜,整点小烧刀子,暖暖身子!”周二喜热情地拉着陈光阳就往里走。
“不了二哥,”陈光阳站定,摇了摇头,“家里媳妇孩子还等着呢。事儿既然妥了,我们就先回了。”
随后三个人就回到了家里面。
这事儿结果之后,陈光阳只觉得全身轻松!
两万五千块钱!
三狗子和二埋汰一人弄了三十多斤,自己回头一人给他们两千块钱,自己还能剩下两万多。
刚走到家里面,陈光阳刚要算账,就看见了屋子里面坐着其他人。
有一个妇女坐在炕上,正在拉着沈知霜的手。
媳妇的笑容有些急促,一旁还有闫东闫北的爸,老舅正在止不住的叹气。
看见了陈光阳过来了,老舅立刻先走出来了门。
“光阳啊,你这表姨过来了,我实在是拦不住她,她是自己打听到你家的,非要过来不可……”
陈光阳从老舅的语气听出来了无奈。
这表姨是老舅和妈妈的表姐,陈光阳记得上一辈子根本就不惜的搭理自己,这一辈子怎么找上门来了?
陈光阳正和老舅在院门口低声说着话,烟头的火星子在冷风里明明灭灭。
老舅愁得直搓手:“光阳啊,不是老舅不拦着,你这表姨…嗨,打年轻时候就是个滚刀肉,听说你如今混出来了,死乞白赖非要来认亲……”
话音还没落,屋门帘子“哗啦”一挑。
一个穿着崭新蓝涤卡褂子、盘着头发髻的中年女人扭着腰就出来了。
脸上堆着过分热络的笑,老远就扬起了声儿:
“哎呦喂!这就是我大外甥光阳吧?啧啧啧,瞧瞧这精神头儿,这身板子!
打小姨瞅你就不是池中物!他老舅你也是,光阳回来咋不早吱声?让姨好好瞅瞅!”
表姨两步并作一步蹿到陈光阳跟前,那双手跟铁钳子似的,一把就攥住了陈光阳的胳膊。
上下打量着,嘴里啧啧个不停,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往院里屋里的家什上瞟。
她嘴里喷着热乎气儿,夹杂着一股子劣质雪花膏的味儿,亲热得仿佛昨天还抱着陈光阳喂过奶。
陈光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胳膊不动声色地往回抽,面上淡淡的:“表姨,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