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的低声下气，打破了赵构对这归宋辽臣的认知。
在汴京都说郭药师是个目高一切之人，而现在却是怎么回事？
要说他拜倒在官家的淫威之下，或许也能说得过去，但王安中等官员却并未做到这一点。
范希文之形象再次伟岸起来。
“郭大帅真不必如此，既然你我兄弟相称，当免了那些俗套，你还怕我在官家面前打小报告不成？”
二人欢声笑语，将一应项目解释了个大概。
以人头估算盈利的计法，让手领五万兵马的郭药师啧啧称奇，暗道范希文真是个挣钱的好手。
“不知大宋还有多少兄弟这样的奇才。”
得知这些都是范希文自己想出来的，并且在四京之地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效。
郭药师对大宋的底蕴又增加了一丝敬佩和畏惧。
“不多，这个数！”
范希文举起五根手指，意思是不超过五人。
这是范希文的谦虚之言，他认真分析过，大宋商业鼎盛，固然有许多好手。
但能像范希文一样，对层层生意都有涉及，并能找出关窍的人绝对很少。
而具备数千年杂谈知识积累者，唯其一人耳！
“兄弟过谦了，以为兄看来，能比过兄弟的，大宋也不会超过这个数。”
郭药师伸出一个手指。
“这是？”
“一千人！兄弟绝对是十万里挑一的厉害人物！”
由他去吧，反正范希文不在乎虚名。
“按照官家意思，所有生意郭大哥都能分五成。”
“五成！”
郭药师差点幸福至死。
按范希文的估算，整个北地的收益加起来一年可超百万贯，意思郭药师一年能分五十万贯！
而且这还是目前民间情形，如果算上军队和官府专供，那就不可估量。
郭药师需要钱，大量的钱。
他手里除了精兵之外，号称还有三十万乡兵，数字或许有假，但人数绝对很多。
这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而大宋朝廷给予的军饷总是不足数，原本让郭药师不满，范希文带来的项目，刚好挠中了他的痒处。
此处也不得不提一下北地另一位降将张觉，张觉手里也有五万人马，携数州归宋。
朝廷密令接纳张觉，其中也有钳制郭药师，不许他北地称王一家独大的意思。
因此郭药师心里苦，郭药师不敢声张。
降将嘛，没得谈。
他倒是愿意去汴京做个逍遥翁，但又怕步了狄公后尘，且朝堂诸公根本舍不得放开郭药师这把刀。
“太多了，我只敢拿一成。”
以退为进，是官场惯用手段。
但范希文不是官场老手，也不吃这一套。
“好，就这么定了！”
明显不按剧本来，让郭药师很尴尬。
范希文悄悄道：
“对外就说是一九开，实际是四六，郭大哥四成，这也是官家的美意。”
赵佶还真他娘的大度！
郭药师心情在天地间来回拉扯，爽到极点。
“官家英明。”
其中并无官家意思，而是范希文借题发挥而已。
给郭药师少了，他多半会不高兴。
给他多了，官家的面子敷不住。
作为中间人，范希文也不容易。
至于范希文的一成，当然在官家那里扣呗。
郭药师大喜，唤来几个亲信，消灭了一锅美味，连汤都没放过。
具体生意细节，后续由专人找大帅府谈。
郭药师表示，只要提交了申请，他即使不在府城，也可做主推动。
往后，自不会有人敢去店里闹事。
而专供一事，郭药师准备今日写下奏章，星夜八百里加急发往汴京。
这不就起飞了么？
范希文没想到，最关键的一件事，居然在燕山府开了响。
“郭大哥，还有一事。”
“尽管说，好兄弟。”
“我手里有一掌柜，他的小妻被帅府的人请回来做事，一直没回去。
他不敢耽误府上大事，只托我帮他问问小妻，新做的鞋放在了家里何处？”
郭药师准备嘲笑范希文，怎么这点小事也要亲自过问。
随即面色一沉，招了人过来问。
下人耳语了几句。
郭药师面无表情听完，再次笑道：
“自家的事自家知晓，我这便让那小娘子回去找找，府上的事自有其余人来做，莫要让掌柜的久等，误了我兄弟二人的大事。”
这便是权力的好处，一句话断人生死。
范希文其实也能做到，但他尊重生命，从不考虑这种行为。
“多谢郭大哥。”
“你我二人客套什么？天色不早，兄弟先去府衙稍待，我收拾一下过去，今晚喝个痛快！”
“如此，小弟先行告退。”
夔虎，郭药师的亲卫队正，对自家大人的作为十分不解。
“渠帅，为何要对那瘸子这般好？”
郭药师眼神玩味地看着大门外。
“有人送钱来，而且是大笔的钱，我凭什么不能低声下气？
难道兄弟们吃人肉还没吃够吗？”
“怨军”本是辽东饥民，郭药师虽为其中一位首领，也同样是苦难日子过来的。
他发过誓，要让曾经的难兄难弟过上吃得饱的日子。
原本看重大宋富庶，投靠之后却依旧同辽朝一样，缺斤短两。
如今官家的美意当前，不管打了什么样的算盘，也是给郭药师一个圆梦的机会。
“夔虎，你觉得那小瘸子怎么样？”
“一个小人。”
“对，是一个小人，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宋人厉害，宋人狡诈。
管他有什么诡计，我先把便宜占了再说。”
士大夫治国的好处：仪式感从来不缺。
犒赏晚会，格调非常之高。
除了陪侍的女子差强人意之外，其余的都很完美。
这些个文人大官，自己在府衙喝酒吃肉，根本不管野外游荡的饥民。
要说官员可恶，似乎也不对，他们有特权不用，岂不是要被骂成傻子？
除了爱名如命的清流，有几个能视贫困为勋荣的？
范希文看着满院的珍馐，生出一种负罪感来。
就像后世调侃说的：气候变暖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却让我背上骂名。
他范希文一筷子没动，到先自我贬低起来。
“各位久等了！范兄弟，又见面了！”
为首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一个行幸局的小吏，在郭药师眼中居然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