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小家伙?”
景运帝凑到婴儿面前,低头仔细瞧了瞧,又轻轻打开襁褓瞄了几眼,瞥了瞥嘴:“我那个便宜姐夫,肯定长得不怎么样,紫红紫红的”
长公主无奈一扶额:“婴儿都这样,你小时候比他还丑呢”
“啊,这样啊”
景运帝一愣,想伸手抱一抱这孩子,又觉得无处下手,迟疑片刻又坐了回去:“皇姐,想好名字了么?”
长公主沉吟片刻,轻声道:“陛下,这孩子,还是姓徐吧”
“嗯?”
景运帝挑了挑眉,肃然道:“皇姐,你始终不说他生父是谁,只说是个已死的面首,又不肯招驸马,这孩子如果不记入皇家谱牒,将来势必惹人非议,皇家威严岂容儿戏”
长公主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如果是女婴还好,可男婴不行,一旦记入皇家谱牒,将来恐生祸患”
“哈哈,原来皇姐担心的是这个”
景运帝闻言轻笑道:“皇姐放心吧,这孩子朕以庶子为名,过继给皇兄为嗣,交于皇姐扶养,他只会一生富贵,不会对皇家传承有所影响”
“可....”
长公主还想阻拦,景运帝又笑着安抚道:“如今皇后已经都有了身孕,朕才二十岁,这个孩子不会影响帝位传承,皇姐放心就是”
天家姐弟之间各怀心思,互相拉扯,最终还是长公主败下阵来,叹道:“也好,就依陛下吧”
景运帝大喜,起身围着小婴儿转了两圈,抬眼道:“按太祖所定,他该是胜字辈,按太宗所定五行,该是木字边,皇姐,你觉得极这个字,如何?”
长公主躺在榻上愣愣出神,片刻后才喃喃道:“朱胜极?好名字”
景运五年四月初十,咸福宫宁嫔王氏诞下皇长子,是夕,嫔血崩,薨。上恻然,逾礼部曰:皇长子胜极,钟灵毓秀,堪承祧重。着继为怀冲太子之后,由归德长公主抚养,奉其宗庙,承其香火。
群臣哗然,大学士李承宗等苦劝,不允,乃奉诏,
景运五年四月二十一,归德长公主上书请辞宗人令,帝再三挽留,终允之,仍以其代掌皇家事务,一切恩遇如旧。
.........
陈牧在给萧铎办完大婚后,只休息了一日,就买了辆马车离开平定州,来到娘子关。
娘子关扼守井陉,是连接山西和北直隶的重要关口,蒙古入寇山西后,朝廷便专门从京城派了南安伯邓超驻守,为的就是防止蒙古入寇京畿。
邓超今年四十六岁,生的浓眉大眼,身高挺拔,双手过膝,见人三分笑。
哪怕年近五旬,依旧不掩其风采。
“哈哈哈,今早就听屋顶喜鹊叫,原来是文曲星君来了”
陈牧赶紧回礼:“陈牧见过伯爷,京城一别半载,伯爷一向可好?”
“哈哈哈,一切都好”
邓超双手扶住陈牧,上下打量一番,叹道:“你小子是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呐”
陈牧拱手道:“伯爷当年百骑冲阵,莫轲汗十五万大军兵退三十里以避其锋,才是真英雄,真豪杰,牧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多亏将士用命罢了,哪及的伯爷昔年半分风采”
花花轿子众人抬,没人不喜欢被人恭维,特别这个人还是国朝炙手可热的新贵。
陈牧几句话说的邓超哈哈大笑,顺势将一行人引入娘子关。
在关内又见过一众文官武将,寒暄过后步入后堂,分宾主落座后,邓超开门见山道:“你堂堂巡抚日理万机,不在静乐坐镇来此必有要事,说说吧,可是这边出什么事了?”
陈牧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诶,说来惭愧,这次来是因为一件私事,想请伯爷您帮忙的”
“嗯?”
邓超微微一愣,笑道:“哈哈哈,有话但说无妨,只有能帮上一把的,绝无二话”
“多谢伯爷”
陈牧拱手一礼,说起事情原委:“这次辽东大乱,妻兄失陷辽东,音讯皆无,岳母大人每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夫人不忍便欲去辽东寻兄,可那地如今太乱,我实在不放心,听闻伯爷与常公有旧,这才贸然前来”
邓超一听便明白了,见陈牧满脸恼意低着头长吁短叹,心里便忍不住叹道:这个苏家女果然如传闻般不是那么好娶的,陈牧如此英杰,也能被逼成这样,可惜,可叹呐。
当下恻隐之心发作,毫不迟疑便修书一封,递了过来。
“你放心,常公乃古道热肠之人,只要你那妻兄还在辽东,必能寻到行踪”
“多谢伯爷”
陈牧谢过之后,又引苏青橙来见,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不提。
那位要说怎么这个邓超这么好说话,陈牧让他写信就写信,看俩人这么熟络,陈牧对张之极这个侯爷都没这么恭顺过,难道还有旧不成?
其实不然呐,认真说起来,这是俩人第一次见。
陈牧在京中不过数月,为官在的也是翰林院,俩人只在大朝会上匆匆一瞥,根本连面貌都记不清。
如果陈牧还是那个静乐知县,来见邓超虽然不至于得在门外候着,也不会有如此待遇。
苏昙的女婿和山西巡抚,区别很大。
山西巡抚和陈牧,区别更大!
归根到底,还是如今的陈牧,已今非昔比。
更何况有时候求人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官场之中,除非有根本利益冲突或可预见的灾祸,否则都是能帮一把是一把,这也是官官相护一词的由来。
譬如程正庸,这位阁老和陈牧能对付就有鬼了,可当初依旧会留下一份情分,最终救了虎威的性命。
人情,在官场之中,有时候非常不值钱,有时候又比金子都珍贵。
............
陈牧等人在娘子关盘桓了一日,第二日清晨便出了城。
说好了送一程,结果一程之后又一程。
依依惜别,这话总感觉也说不完,
一直送到山西界,陈牧终于止住了脚步。
不能再送了,
再送就是北直隶了。
“青橙啊,辽东那地方听说天寒地冻的,多穿点啊”
苏青橙连连点头:“嗯嗯,知道了”
陈牧长叹一声,狠了狠心从袖口摸出一张金票塞了过去:“拿着吧,到那边可能需要打点,出门在外,别亏了自己”
“这个....不用了...”
“拿着!”
苏青橙低着脑袋摇了摇,小声道:“真不用,临走时我把箱子里的都带了.......”
陈牧:“.......”
好家伙,我出去一趟,家底都被抄了?
“你.....哼!也拿着吧,多点比少点强”
说着话陈牧强行把金票塞了过去,又摆了摆手,将徐滨等人招呼了过来。
“此去辽东,万水千山,他们跟你一块去”
苏青橙一惊,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
没待她说完,陈牧虎着一张脸打断:“不行你就跟我回去!”
苏青橙无奈,只能点头应允:“好吧,那没他们在身边保护,你也小心些”
“嗯,放心,还有余合他们在,没事的”
陈牧转头又看向萧铎和徐滨等,嘱托道:“夫人就拜托你们了,一路小心”
“大人放心”
“大人放心”
长亭外,古道边。
陈牧驻马远眺,看着那一行人影缓缓消失在视线尽头,神色间满是怅然与忧虑。
“余合”
“在”
“你说他们能办成么?”
余合摸了摸刀柄,认真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既然拗不过苏青橙,那就顺势而为。
陈牧最会的便是化被动为主动!
将徐滨等人派过去,一则保护苏青橙,二则便是打探消息。
他们做的就是昔日上任静乐时,张三等人的活计,但是比那个要复杂的多。
不但要查官儿,还要做陈牧的眼睛和耳朵,查辽东的风土人情,人文地理等等。
任务可谓十分艰巨。
陈牧出神的望着远方,思绪仿佛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喃喃道:“希望邓超能把我们夫妻不和的消息,透露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