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钦差,陈牧只亲自拜访了钱阁老。
那两位的礼物,由唐师爷和郭桓出面代为转送了。
毕竟身份有别,他私下见这二位,的确不好。
不过事就怕比,陈牧大晚上的没见那二位,回到县衙却匆匆见了来英。
至于男女有别,在巡抚大人看来,不如政事重要!
“来英姑姑,您给我透个底儿,那景家和殿下到底什么关系?”
陈牧不能不急,长公主这条线可不能出岔头,否则他的大计极有可能泡汤了。
来英本来都睡下了,被硬生生的吵醒,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揉了揉眉心不耐道:“陈公子,陈巡抚,这事我都没提,就代表不重要”
“换言之,就算景家和殿下纵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放过他不成?”
来英本来就是回怼一句,没想到陈牧连犇儿都没打,直接拍着胸脯道:“您说的哪里话,我陈牧这条命都是殿下的,别说一个景家,就是六家,放与不放,都是殿下一句话的事”
来英知道这话半真半假,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假的,可作为长公主的绝对心腹,听见陈牧这话面色上依旧缓和了许多。
她们这种女官,类似于宫中的太监,早已与主子绑定在一起,喜怒哀乐忧思恐惊,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了。
“景家的确与银票局之间有大笔银钱往来,景家家主与殿下也的确能说的上话,不过你放心,牵扯到了通敌叛国之事,无论任何人,殿下都不会包庇与他”
得到肯定答案,陈牧心中大石落了地,又谈了些细节便告辞离去。
如今是早春时节,树木已经转绿,可晚间依旧寒风凛冽。
陈牧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袍,出身行商家族,他对经商手段极为敏感,很快便从来英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毛骨悚然的味道。
“看来处理景家,长公主那边不会有意见,也许更会乐见其成,因为如果景家没了,那很多账就平了”
“商人,待宰的羔羊罢了.....”
陈牧望着那天边圆月,索性直接座到了廊下,乘着月色,静静将自己的事梳理一番。
“此时二弟不在,对付白莲圣母祖孙二人,是个绝佳的机会,可月儿去了江南,那是如今白莲教大本营,万一事有不协...诶..”
“陛下为何会对柳家开恩,难道京中发生什么隐秘之事不成?”
“钱阁老今日所言,恐怕另有深意啊,这老头会这么好心?”
“到了他那个层次,能值得算计的并没有多少,内阁的椅子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是想通过我,算计岳父,还是算计李首辅?亦或是两者皆有?”
“不过我本就打算如此,对我而言应该没什么影响。”
“当务之急是坐实这六家通敌叛国的铁证,特别是范家和王家”
“如果实在不行,恐怕只能派余合莫皋等人,去做一些证据了”
“只要彻底抄了家,以其资产成立了忠义堂,拉拢住皇家和山西文武官员,再将整个山西河务修缮度过旱灾,收敛民心,我陈牧将来不管到哪,根基都在!”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呐”
陈牧本想在这寂静的夜色下,伴着凉风好好思索一番,可他越想越感觉自己需要处理的事越多,最后脑袋都快炸了,脑海中又浮现了青儿的面庞。
“也不知那丫头怎么样了?”
在同一片月色下,已经过了京城的苏青橙坐在客栈窗前,轻轻对着圆月举起了杯中酒。
远在浙江的钟月,站在高高的山头上,月光将一身白衣的姑娘,衬托的宛如仙子临凡。
恒山派掌门人卧房,熟睡的青儿时而紧皱双眉,时而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梦中的少爷,有些烦。
而在山东济南,一个闭门读书多时的年轻人,偷偷收敛了行囊,带好足够的银钱,趁着月色翻出的门墙。
“要大赦天下了,宗昌,兄弟我来接你回家”
.........
钱阁老的文笔那真不是盖的,洋洋洒洒二百二十六字的碑文一挥而就,辞藻瑰丽,惶惶大气,对得起那两千两的润笔费。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钦差一行只逗留了两天便启程返京,陈牧抽调了有功将士四百人,在郭桓率领下,押送着吉王,庆王,文莱等一同进京献俘,受朝廷封赏。
静乐南门外,陈牧率领众文武送行,钱阁老凝眉看着队伍中的一具棺材,颇为不解。
“咦,忠义啊,这怎么还有一副棺材呀?”
陈牧扭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这是故礼部尚书,逆犯卢方”
“是他啊”
钱阁老注视那个方向半晌,面色极为复杂,作为昔日多年同僚,争锋过,联合过,如今眼见如此结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有些许庆幸,又有些兔死狐悲。
钱阁老正感伤呢,押送队伍中便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侧目观瞧,竟是庆王!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放开”
“本王诛你们九族”
作为谋逆主犯,吉王和庆王的待遇可不如辛来台吉,虽然是有马车,只不过是箱笼囚车。
吉王认了命,乖乖上了车、进了箱,可庆王不干,如一条活鱼似得窜蹦跳跃,非要乘车,还要软垫!
毕竟是皇室成员,军卒们也不敢来硬的,只能飞奔过来请命。
“大帅,怎么办?”
“这...”
陈牧眼珠子一转,随即请示道:“阁老,此事当如何处理?”
钱阁老扭头看了眼闹事的方向,叹道:“忠义啊”
“下官在”
“老夫岁数大了,就想着能平安致仕,含饴弄孙,眼下这种事,你就不能帮老夫分担一二?”
陈牧那多会呀,立刻咧嘴一笑,满脸的乖巧之色:“有您老在此,晚辈哪敢逾矩呀”
钱阁老摇头苦笑:“你呀,谨小慎微,老成持重是好事,但也不可太过,年轻人还是有些朝气的好”
陈牧连连点头,可脚下生根,就是不动弹,钱阁老无奈只能开口道:“来人,既然逆犯不愿做箱笼,那就换成栅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