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严的杀机不住回荡,殿内一片死寂。
薛岳此刻也傻了,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的确是一时激动是把上面这皇帝当成陈牧了!
不过他很快就用实际行动证明,能被陈牧拽头发提拔起来的人,没有一个废材。
薛岳丝毫未敢迟疑,缓缓抬头,双眼迷茫,那张同样年轻的面庞上闪烁着浓浓的困惑与不解,共同画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景运帝笑着问道:
“薛将军为何称朕为大帅?”
薛岳恍然,赶紧叩首道:“启禀陛下,皇家定国军成军之初,自始至终最重要的军令,就是定国军真正的主帅只有一人,那就是陛下。臣乃定国军鹰扬路参将,自当称陛下为大帅”
该说不说,陈牧带出来的,那演技是真好,满脸的疑惑,真挚与坦诚,就差将一个忠字刻在脑门上了,将一个耿耿忠心又年轻的边将,演绎的淋漓尽致。
吴瑾一看情势,立刻呵道:“陛下面前休的放肆!”
“你才放肆,退下”
景运帝呵斥完吴瑾,起身下了御阶,来到薛岳面前站定,突然间放声大笑,更是亲手将人扶了起来。
“哈哈哈,爱卿所言甚是,朕就是你们的主帅,你等在朕面前就该叫大帅”
薛岳起身,伸手挠了挠头,腼腆一笑:“多谢大帅,臣还以为说错话了”
这副赤子模样,顿时引得众官纷纷大笑不已,将刚刚那肃杀的气息,瞬间冲散一空。
那位要说景运帝真信了么?
怎么说呢,信了一部分。
得益于陈牧的小心谨慎,景运帝是知道有这么一条军令的,也知道陈牧的确三令五申的反复重申过。
因此并未如原先一般,怀疑薛岳是叫错了,而是并不相信薛岳是下意识喊出来的。
景运帝熟读经史,立刻想到了西魏时的王思政。
虽然手段各异,但是目的相同啊。
“薛岳,有意思,只要你够忠心,能力够,朕能提拔一个陈牧,自然也能提拔你”
这真是错有错着,薛岳还简在帝心了........
事实上不仅是景运帝,在场的官基本上都是这个想法。
当然,郭桓和定国军的将军除外!
特别是郑屠,与薛岳接触最久,关系也最好,太了解这小子了。
那声音那语调,他就是嘴瓢了!
“小崽子,你差点害死大伙,你等着,出了宫,我非打死你不可!”
可惜,他很快就没有心思打人了。
小插曲过后,大宴更加热烈,皇帝陛下起了兴致,频频敬酒,整场赐宴一直到申时才落下帷幕。
郭桓,张之极以及阁老尚书等重臣被景运帝留了下来,郑屠便跟着其他人,在太监的引领下,出谨身殿后门,穿过皇极门,从左顺门转向东华门出宫。
结果就在官员队伍行至左顺门附近,即将离开前朝区时,前方引路的太监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一声短促而尖细的低喝:“驻!”
郑屠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文官们已经如条件反射一般,无论品级大小,皆立刻面向宫墙,垂首躬身,屏息凝神,让出了御道中央。
“快,跟着”
郑屠等人也不敢问,立刻有样学样也贴到了宫墙边,低头躬身,目光只能看到自己脚前的方寸之地。
一阵极其轻微又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车轮碾过御道的轱辘声。
“是宫中的车驾,哪位贵人居然这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郑屠头垂的更低了,死死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一动不敢动。
他们是外臣,还是刚参加过饮宴的武将,绝对不能接触宫中的天家眷属的。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只有车轮上脚步声,以及官员们压抑的呼吸声不断传来。
突然,就在车架即将完全通过的刹那,一阵夜风忽地卷过广场,穿过门洞。
风不大,却恰好吹动了马车锦帘,使其扬起一个小小的缝隙。
郑屠本来鼻观口,口观心的一动不动,可猛然间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传来,刺的他脖颈间汗毛直竖,下意识的便肩头一抖,身躯头颅未动,用眼角余光顺着那视线的方向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吓的郑屠浑身上下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温暖和煦的初夏之夜空,瞬间宛如九幽地狱一般。
车上的女子,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好看到极点的桃花眸!
............
郑屠回来就病了,躲在武军都督府的驿馆就开始养病,一天三次苦求郭桓快些返回山西。
然而封赏虽然结束,他们还不能离去,有些关系必须要走,有些事也得办。
“你好好将养,陛下不是已经派了御医么?”
郑屠嘴里发苦,又不敢诉说详情,只能拉着袖口哀求
“郭帅...郭帅...再不走,末将怕是要交待在这了”
“这......”
郭桓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宦海沉浮多年,也看得出来郑屠应该是摊上事了。
但是人家不说,他也不能细问,只能点头道:“好,京中的事,我尽快处理,争取三五日内便向陛下请辞”
“多谢郭帅”
郭桓又安抚了一阵便转身离去,出的门来立刻将部将召集了起来,将一些不甚重要又肯定需要走的关系,分别委派了出去,譬如兵部,武军都督府的一些普通官员,都交给了他们去处理。
其中薛岳的差事最特殊,他需要以陈牧亲信和定国军参将的双重身份,去拜访新任吏部尚书苏昙。
而他自己,则游走在几个阁老尚书,国公等勋贵之间,尽可能的将断了的线重新接起来。
郭家当年在京城是有宅子的,只是后来被查封入了官,因是罪宅,也没人买卖,一直空着,这次他立下大功又得了平反,晋了侯爵,景运帝特旨将郭宅又发还给了他。
望着已经整修一新的大宅,以及门上的顺宁侯匾额,虽然归宅已经有了两日,郭桓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其实郭桓对这宅子印象并不深,他家并非是开国或者太宗时得得爵位,而是百年前才新封的伯爵。
故而他的老宅在山西,家族子弟也都是在山西,成年后在入京,加之他早早便继承父职入军,在京中的时间并不多。
这所宅子住的最多的,反而是老顺宁伯夫妇。
无他,领军大将,总要有家人在京城的,这是皇室与勋贵们,无言的默契。
早已等候在此的管家立刻迎了出来。
“侯爷,您回来了”
“嗯,庄敬夫人到了?”
“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郭桓点点头,将马匹交给了管家,快步来到书房。
书房内,女子见他来了,立刻起身一礼:“拜见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