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大体知道了病人患病和发病的原因，心里不免泛起一股苦水。她朝病人轻轻地叫了声：“梅姐。”
可对方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喃喃地重复着：“弄死我……弄死我……”
没办法，于悠然只好拉起病人的手臂，半推半就地扶着她朝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里，于悠然一边安顿病人躺下，一边按下了紧急呼叫器，很快，主治医生来了。
病人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面色苍白，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怎么回事？”
主治医生翻检着病人的瞳孔，问于悠然。他的脸上满是不安，与之前的遇事不慌简直判若两人。于悠然想，他的不安可能一半因为病人突然加重的病情，一半因为院长的嘱托所带来的压力。他应该跟自己一样，在此之前接受了院长的“特别谈话”，想到这里，于悠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情。”
“是什么事情？”
“她没说清楚，不，是说不清楚。她只是不停地说……有人要害她。”
“是不是你们谈及了某些话题？”
“没有，我们之前几乎没正经谈什么。”
“那就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或人？”
“好像没有吧。”于悠然思索着摇摇头，“她对这里可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她之前一直挺好的，思路好像也很清楚。”
主治医生皱了下眉头，话题也回到了之前，“有人要害她，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她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说着于悠然压低声音，“我们私下里说吧。”
主治医生会意地点点头，又为病人做一些常规检查。几分钟后，病人的呼吸趋于平稳，看来应该是睡着了。
两人对视一眼，出了房间。主治医生边走边说：“下午给病人做个病理测试，看起来她的病情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经过这一突发状况，于悠然已经能接受这个说法了，她点点头。
一走进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便急切地开口问道：“她说了什么？”
在此之前的几分钟内，于悠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有选择地回答这个问题——她告诉自己！主治医生一定是个“中转站”，自己说的话一定会被原封不动地传到院长那里。应该是出于为病人考虑吧，有些话她暂时还不想让第三者知道。斟酌再三后，她决定隐去病人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她认为，病人既然与自己以姐妹相称然后加以拜托，那就应该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何况当时病人是一副不想被外人知道的极为警觉的表情。
“她说有人曾侵害过她，而且现在还想加害于她。”
看来这是意料中的回答，主治医生没有表现出过度惊讶。他点点头，说：“看来院长的猜测是正确的。”
“院长的猜测？”
“是的，病人刚来的时候，院长曾向我做过一些关于她病情的交代，说她的家人怀疑她有过那方面的经历，只是事情发生后她的意识就不清了，所以猜测没有得到验证。”
“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主治医生摇摇头，“或者……”
“或者什么？”
“她的家人不想追究吧。”
于悠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么说，凶手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
“也许吧。”主治医生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收治的年轻女性病人，很大一部分的病情都是由于那种经历的刺激而造成的。”
于悠然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她又想起了病人对她的那句嘱托以及她当时那凄婉的眼神，不由得暗自坚定了决心。
午饭时间到了，于悠然正在看医嘱，毛豆豆叫她：“下去吃饭吧。”
或许是之前护士长那番话的缘故，于悠然的心里不自觉地对毛豆豆产生了一种排斥心理，但现在看着她一脸无辜的笑脸，于悠然又不禁自责起来：毕竟有五六年的交情了，而且算起来，自己真正的朋友也就她一个。平日的交往中，两人都能做到坦诚相待，个人世界都是向彼此敞开的，基本没什么隐瞒，就算之前她对于照顾407房的病人一事有所隐瞒，也怕跟目前自己的想法差不多，是有苦衷的。
也许责任不在她，是自己太不阳光了吧？想到这些，于悠然心里与毛豆豆有关的不良情绪便一扫而光了，她立刻换成阳光灿烂的表情，欢快地应和道：“这就来。”
听了于悠然的回答，毛豆豆也暗自松了口气。其实对于于悠然一上午的冷漠表现她已经有所察觉，她也一直在进行自我批评。同于悠然的想法一样，她也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不想轻易失去这份珍贵友谊；更何况她也自知，在此之前，自己的确向她隐瞒了许多关于407病人的事情，那正是她最想知道的。如果说现在两个人的纯洁的友谊出现了瑕疵的话，自己是负有很大责任的。
于悠然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毛豆豆挽起她的手臂，两人说笑着朝楼下餐厅走去。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护士长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
心有灵犀地来到餐厅后，于悠然与毛豆豆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由于之前的心理暗示造成的负面情绪，两人之间便很难再出现那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了。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只有吃东西的杂碎声音。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于悠然先开口了。
“病人的情况的确很糟糕！”
“啊？”毛豆豆愣了愣，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悠然话里所指。
“今天早上，407房里的病人发病了。”
“哦。”毛豆豆总算明白过来。
“看来院长说的是有道理的。”
“院长？他……说什么了？”
“如果她没病，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有病了！”重复完这句话，于悠然叹息一声。
尽管不是头一次听说这句话，毛豆豆心里还是“咯噔”跳了一下。
“那病人真够可怜的。”于悠然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