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陕道,蜀州。
李贞的高压手段之下,农工商大户们早已是畏之如虎。
虽然他并未再发动新一轮的强行打击,但恐惧的余威仍在。
不少人扛不住压力,还是陆陆续续主动缴纳了部分税款。
如此一来,倒也零零总总又收上来了二百多万两。
加上之前的三日酷烈手段所得,总数已然逼近九百多万两大关。
到了这个地步,李贞自己都觉得,这川陕道的油水,差不多也榨干了。再往死里逼,恐怕真要鱼死网破。
严信、岑勉等人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再下什么雷霆指令,那他们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在衙堂上商议之时,加急密报到了。
严信只扫了一眼,便失声惊呼:
“什么?骏王他……他收上了一千二百万两?!”
李贞把从严信手中抢过密报。
“一千二百万两?”
他不信!
绝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
李贞低吼,将密报揉成一团,又猛地展开,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看了三遍。
“当真?”
“你们亲眼见到了?”
那探子哪敢隐瞒,将京畿道“税彩”的规则,从“十抽一”到后来农户的“十抽二”,以及那人山人海、鞭炮齐鸣的火爆场面,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禀报了一遍。
啊?
“真的?”
李贞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税彩?”
“儿戏……简直是儿戏!”
李贞喃喃自语,有一种被人踹了一脚的羞辱感。
他耗费了多少心血,动用了多少酷吏,抓了那么多人,搞得血气冲天,哀嚎遍野,才勉强搜刮了九百多万两。
结果呢?李然就凭着一个近乎赌博的玩意儿,轻轻松松就收了一千二百多万两!
这简直是将他的脸面,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本王不如啊……”
李贞心恼怒,看看严信、岑勉,再看看探子,心底毒素发酵,冷冷说:
“回去之后,立刻给本王遍访贤才!”
“本王也要大开王府,广招门客!”
啊?这?
严信和岑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又有点不服:骏王那种天马行空的法子,谁能想得到?就算想得到,你雍王敢用吗?
但此刻面对暴怒的李贞,他们哪里敢分辩半句。
这一年来,殿下的脾气愈发暴虐,稍有不慎,便是雷霆之怒。两人只能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贞发泄一通,胸中的郁气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烦躁。
“李然那边已有一千二三百多万两入账,我们这里,不过九百余万!你们说,接下来该当如何?明日加紧去查!”
啊?
扑通一声,两人一起下跪。
“殿下,万万不可啊!”
严信抢先开口,声音都带着哭腔,
“川陕道已是惊弓之鸟,若是再强行催逼,必然激起民变啊!”
岑勉也连连叩首:
“殿下三思!如今已是极限,再逼下去,恐非社稷之福,甚至……甚至会危及殿下自身安危啊!”
他们是真的怕了。
再这么搞下去,别说收税了,恐怕他们几个都得把小命撂在这川陕道。
哼!
李贞急匆匆踱了几步,又停下。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风险?
只是,他有点不甘心!
但此时见两人诡谏,心想这事也到头了,再逼下去,那些被逼到绝路的豪门世家、富商大户,狗急跳墙之下,什么事做不出来?
暗杀?
暴乱?
他李贞虽然自负,却也不想真的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唉……”
“罢了……传令下去,川陕道查税事宜,到此为止。”
“不日,启程回京!”
“殿下英明!”
……
安王李恪,在晋州依旧延续着他那套隐秘而高效的手段。
那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大户,在他的暗中运作下,根本无从抵抗。
一个多月的光景,李恪的私人府库再次充盈,金银堆积如山。
这一日,格桑恭敬地呈上一份厚厚的账册与名单。
李恪满意地笑了——
账目上的数字,清晰地昭示着他如今的财力,已然不容小觑。
虽然与李然相比尚有差距。但比起焦头烂额的李泰,手段酷烈的李贞,他已经遥遥领先了。
“干得好……”
“格桑啊,你拿去一万两,给下面的人也分一点……”
“只要忠于本王的,本王必不亏待!”
“多谢殿下!”
格桑也面露笑容,想着手下那些人也穷怕了,如今给一万两,每人怎么都能分个几百两,算是一笔小财了。
这时,
他又递上了一封来自京畿道的密报,详细记述了骏王李然的惊人举动。
“殿下,这时京畿道送来的密报……”
嗯,
李恪看了一会儿,脸色木然,轻轻放下密报,却是一声长叹:
“我这个四弟,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李贞暴虐有余,智谋不足;李泰看似稳重,却失之刻板。”
“唯有这李然,行事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总能出奇制胜,棋高一着。”
“看来,这未来的夺嫡之路,他才是我真正的劲敌啊。”
哼!
此时,格桑脸色一沉,低声说:
“那要不要……斩草除根?”
李恪却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
“如今,父皇对四弟期望甚高。”
“天下军民,也因他那古怪的手段,对他多有爱戴。”
“最佳时机已过了,现在动手,只会惹得天下哗然。届时,本王反而会陷入被动啊……”
“殿下英明!”
嗯,
沉默一会儿,格桑又问:
“殿下,如今只收上来了五百多万两,距离预期的数目,尚有不足。”
“要不要……继续追缴?”
李恪淡淡一笑:
“不用了。”
“本王从不靠这些虚的……”
“自古以来,夺位之争,拼的都是实打实的东西。这些花哨的政绩,根本没用……”
“格桑啊,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回京吧……”
“是!”
格桑悄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