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庄园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夜色深沉,只有书桌上一盏复古台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将相对而坐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身后满墙的书籍上。
朴世英没有穿那些彰显身份的华服,只是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色裤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她面前放着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股权结构图和现金流分析。
郑敏成坐在对面,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朴世英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剥离了所有个人情感的审视。
“星光传媒。”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百分之两百三十七的实际回报率。比我最乐观的预估,还要高出零点七个百分点。”
他顿了顿,雪茄在指尖缓慢转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
朴世英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手边的水晶杯,里面是纯净水,冰块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她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信息差,时机,以及一点点的……风险偏好。”她放下水杯,目光迎上郑敏成,“重组消息的内部泄露源,比市场预期早了整整四周。这足够我们完成低位建仓和部分杠杆操作。”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足以让无数基金经理铩羽而归的精准操作,不过是随手为之。
郑敏成沉默着。他动用了郑氏最顶尖的分析团队,得出的结论与朴世英最终呈现的结果基本吻合。但这反而让他更加心惊。他的团队依靠的是庞大的数据模型和多年的市场经验,而朴世英,似乎依靠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以及对人性、对规则漏洞的精准把握。
“那笔三千万,”他换了个话题,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动用了其中不到一半完成收购,剩余的部分,在消息公布前三天,精准做空了星光传媒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理由是?”
“市场资金是有限的。”朴世英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轻轻点着屏幕上的竞争对手公司名称,“星光传媒的强势复苏,必然会吸走原本流向它们的热钱。短期内的股价回调是必然。我只是……提前预支了这部分利润。”
她的逻辑无懈可击,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效率主义。在她眼中,市场似乎不是由无数活生生的人和企业构成,而是一张可以随意演算、套利的数学模型。
郑敏成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静和专注的侧脸。这张脸,美丽依旧,却再也找不到新婚时那层温顺的伪装。它像一面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冰镜,只反射出绝对的利益和计算。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娶回来的,不是一个需要被庇护的花瓶,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掌控的附庸。
而是一个……潜在的,极其危险的,合作伙伴。或者,对手。
“你很擅长这个。”郑敏成最终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警惕。
“这很有趣,不是吗?”朴世英微微歪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那是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带着掠夺性的兴味,“比逛街购物,参加无聊的茶话会,有趣得多。”
她关掉电脑屏幕,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所以,敏成欧巴,”她看着他,目光锐利,“下一次,可以考虑让我参与一些……更核心的项目。比如,你们正在秘密洽谈的,对新加坡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收购案。”
郑敏成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个收购案,处于绝对保密阶段,连董事会都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问出口。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答案本身就已经足够震撼。
他看着朴世英,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冷静。
许久,他缓缓地将雪茄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那醇厚的烟草香气。
“可以。”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下周一,项目资料会送到你的书房。”
朴世英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不是那种伪装出的甜美,而是一种棋手找到值得对弈的对手时,那种带着兴奋和挑战欲的真实笑容。
“合作愉快,敏成欧巴。”
她站起身,没有再多言,拿起自己的电脑,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被轻轻带上。
郑敏成独自坐在昏暗的光线里,许久未动。指尖的雪茄依旧没有点燃。
他面前的棋盘,似乎在不经意间,又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却足以颠覆全局的棋手。
而这场婚姻,这场最初被视为各取所需的交易,正以一种他始料未及的方式,滑向未知的深渊。
或者说,走向一个……全新的,由他们两人共同书写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