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美华把发货当天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甚至连自己那天中午吃的盒饭里面有什么菜都说得清清楚楚。
别的不提，金美华这个记性是真好。
别说是半个月之前，就连前天中午吃的吃什么兰舒都回忆不起来。
听完了全部过程，兰舒认定彭老板的老公赵卫东有很大的嫌疑。
彭老板既然敢和金美华铆足了劲互不相让，显然对自家档口的货信心爆棚。
这么看来，问题压根就出不在彭老板身上。
再者，要是仅仅是质量方面的问题，货物必然有好有坏，绝不可能两大麻袋里的全是次品。
这么推断下来只有一种可能，金星饰品行对接的工厂被抄袭了，而兰舒她们这次收到的货就是其他工厂产出的仿制品。
当然，这都只是兰舒的推测，要想坐实还得找证据验证。
于是，兰舒打算到批发一条街去蹲守两天，目标主要就是赵卫东。
几天前金美华在那儿和彭老板大打出手，那条街的人几乎都认识金美华。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彭老板和她老公的怀疑，兰舒决定独自前往。
金美华担心得要命，“你这么一说吧，我确实是不能和你一起去，但我实在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让阿俊陪你一起去！”
“哎呀妈呀！你可饶了我吧！”兰舒吓得双手摆得跟雨刮器似的，“我又不是去和人吵架，能有啥危险？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要说危险顶多就是碰到小偷，我不带金银首饰飞车党也盯不上我。我也不带太多的钱去，就是去探探情况，你真别担心。”
上次来的时候阿俊和金美华还没好上，兰舒那时就尽量避嫌。
现在他俩都处对象了，兰舒更是要避开和阿俊单独相处的情况。
“广州乱得很，我怕你被人拐跑了。”
兰舒笑着弹了下金美华脑门，“你之前去看货不也是一个人嘛，有什么危险？”
金美华扁了扁嘴，嘟囔道：“那能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的？”兰舒仍不松口，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还真得找阿俊帮个忙。”
“必须帮！啥忙啊？”
兰舒用手指形象地摆出了一个拍照的手势，“上次阿俊不是给咱们拍照了嘛，我想借那个相机用用。”
金美华胸脯拍得砰砰响，打包票道：“这有啥难的！我现在就去找他要！”
上次阿俊给姐妹俩拍照用的相机还是托人借来的，金美华一登门，阿俊二话不说，披上那件皮夹克风风火火就又出门借相机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兰舒就早早起床。
她把相机小心翼翼挂在脖子上，又套上一件厚实的外套，将相机严严实实藏在外套里头，随后迎着略带寒意的冬风，大步朝着批发一条街赶去。
到了地方，兰舒直奔金星饰品行，她只是在档口附近闲逛并没有进店。
彭老板和她老公都在，上次来这扫货的时候赵卫东不知道去哪里了，这是兰舒第一次见到他。
夫妻俩都是外地人，彭老板是典型的北方女性长相，骨架宽大，脸上轮廓硬朗，眼睛不大却黑亮有神。
兰舒还挺喜欢这种长相的，看起来很大气很舒服。
彭老板一头蓬松的短发被发胶随意固定，几缕碎发倔强的翘起，光是发型就透着一股洒脱劲儿，走起路来连脚步都咚咚作响。
而赵卫东站在彭老板身边，体型差让他像个小跟班，被彭老板的范儿压得死死的。
赵卫东身形瘦小，面庞瘦削，颧骨突出，下巴尖尖的，脸上的皮肤紧绷着，仿佛包裹着一颗随时算计的心。
稀疏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还抹了点发油，脑袋不大却像个波浪鼓一样不停地转动。
之前汽水厂有个销售科的主任就是这样的长相，因为他长得贼眉鼠眼总喜欢算计别人，私下工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鼠王。
后来主任和厂里的一个会计结婚了，工友们就开玩笑说鼠王要去她家打窝了。
虽然不能以貌取人，但兰舒活得越久越发现，一个人的相貌和他的品行和心的状态是高度一致的。
一看就舒服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因为一颗阴暗的心撑不起一张灿烂的脸。
心慈则貌美，心善则面善。
而有的人哪怕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你看着就是不舒服心里别别扭扭的，那大概率这人是在冲着你假笑，心里不一定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要算计你。
一个人做什么做久了都是会挂象的，就比如小偷，平时做的就是眼灵手巧的活，时间久了就变得贼眉鼠眼的。
兰舒一看赵卫东这个长相就很不舒服，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去证明次品货一定和他有关，但兰舒更坚定了要死蹲赵卫东的心。
档口刚开门，此时彭老板正在屋子里面理货，赵卫东蹲在档口门口抽烟。
过了一会儿，就见彭老板风风火火地从店里冲了出来，照着自己老公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度可不小，赵卫东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天天就知道抽抽抽！风一吹全飘屋里来了，搞得店里一股烟臭味！也不知道帮忙！赶紧给我滚进来理货单！”
赵卫东被这一吼，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手里那半根还燃着的烟此时也变得烫手起来。
他无奈地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灭，火星在他鞋底瞬间湮灭。
在彭老板的怒视下，赵卫东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跟着彭老板往店里走。
两个人刚进屋了没一会儿，兰舒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但店内的情形倒能瞧得一清二楚。
看样子应该是赵卫东算错账了，彭老板暴跳如雷，抄起一沓货单，“嗖”地朝赵卫东胸口甩去。
货单顿时像雪花般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彭老板食指如枪，几乎戳到赵卫东鼻尖，嘴巴快速开合着，显然正在骂人。
而赵卫东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矛盾，除了脸红点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他弓下身子去捡货单将地上的货单捡起并整理好，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回到收银台。
坐下后一页页翻看货单，每翻一页就会抬眼，小心翼翼地瞟向彭老板。
很明显，这对夫妻属于女强男弱的组合。
彭老板强势得很，赵卫东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十足的软蛋。
兰舒从早上七点就开始蹲守，一直到下午三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关键线索，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
那边赵卫东和彭老板在店里忙得脚不沾地，又是招呼顾客，又是整理货物、打包商品，两人压根没出过店门。
到了快下午四点，顾客渐渐少了，他俩才终于有时间吃上这一天的第一顿饭。
而兰舒这边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来想着趁他们吃饭的工夫，自己也去旁边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刚准备起身离开，她就看到赵卫东抹了抹嘴，夹着包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功夫不负有心人，耗子终于要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