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凉侯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望着南方。
“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要俯首称臣吗？”
“陛下早有圣裁，说这些南越猴子曾经也是华夏的附庸，后来华夏国力不行了，他们就自立为王！”
“如今，他们分明是怕自己脑袋搬家！”
“大军休整一日，补充粮草兵械，明日一早，继续南下！”
“圣山早有旨意，攻陷占城！”
“陛下要的是整个中南半岛！而不是一个区区的安南！”
“察罕帖木儿能做到的，难道我们就做不到？”
“是！”
……
又是二十日。
占城，步上了陈朝的后尘。
面对已经杀红了眼，并且后勤无忧的新七军，这个同样水网密布、丛林遍地的王国，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摧枯拉朽。
当把匝刺瓦尔密的新七军大旗插在占城王都的城头时，距离他接到高丽捷报，仅仅过去了四十天。
两个王国，四十天，灭亡！
这效率，连把匝刺瓦尔密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更让他，以及所有新七军、朱雀军、仆从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一路南下的“奇遇”。
安南和占城，地处热带，原始丛林茂密得如同铜墙铁壁，往往需要花费大量人力和时间开路。
可这次，大军所到之处，许多难以通行的密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劈开。
一条条足够大军通行的道路，凭空出现！
那景象，就像是被天雷犁过一遍！
还有那些纵横交错的河流，水流湍急，河谷深邃，是天然的屏障。
可往往在大军抵达前，河谷中就会莫名其妙地“长”出许多参天大树。
这些大树横七竖八地倒在河谷里，恰到好处地构成了一座座简易却坚固的木桥，供大军通行。
最离谱的是……
“肉！是肉！”
“哪来的牛？”
“天上！天上掉下来的！”
不止一次，在粮草转运稍有延迟时，天空中会突然掉下一些……牛、羊之类的牲畜！
虽然数量不多，但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最需要的部队附近。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
可次数多了，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神迹！这是神迹啊！”
“是大明皇帝陛下！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我们是天兵天将！有神仙相助！”
“跟着大明，没错！老天爷都帮我们！”
降兵们什么时候打过这种“神仙仗”？
他们觉得，自己投降大明，简直是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连老天爷都站在大明这边，给他们开路、搭桥、甚至空投伙食！
这仗，还怎么输？
占城王宫。
巴匝刺瓦尔密站在曾经的大殿门口。
他身上那套厚重的蒙古式铁甲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头盔夹在腋下，露出疲惫却又亢奋的面容。
他望着南方，眼神如同草原上盯着猎物的孤狼。
身后，是新七军的士兵，有的在清理战场，有的在废墟中翻找战利品。
更远处，是沉默列队的朱雀军营地，像一块黑色的、冰冷的铁，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元帅！有圣旨到！”
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巴匝刺瓦尔密缓缓转过身。
一名朱雀军军官，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这军官很年轻，二十岁出头，面容普通，眼神却像深潭，毫无波澜。
他的黑色军服一尘不染，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不是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而是刚参加完一场宫廷里的早朝。
他手里捧着一个卷轴，明黄色的绸缎，龙纹隐现，那是只有皇帝旨意才能使用的规制。
把匝刺瓦尔密心中一凛。
来了。
是赏，还是罚？
四十天，灭两国，这功劳，应该够大了吧？
但，谁又能猜透那位远在皇城，心思比大海还深的年轻皇帝在想什么呢？
压下心头的种种猜测，南梁侯忙跪下接旨，“罪臣把匝刺瓦尔密接旨。”
这笑容在他那张饱经风霜、沾满血污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朱雀军军官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卷轴，递了过来。
动作平稳，不疾不徐。
那卷轴仿佛有千斤重。
入手微沉，绸缎光滑冰凉。
深吸一口气，能闻到卷轴上淡淡的墨香，以及一种属于皇权的威严气息。
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
苍劲有力、又带着一股睥睨天下之气的字迹映入眼帘。
南梁侯看得很快，目光扫过那些赞扬的词句。
“新七军……作战勇猛……”
“悍不畏死……”
“功勋卓着……”
他的心跳，稍微平稳了一些。
看来，不是坏事。
他继续往下看。
“元帅把匝刺瓦尔密，调度有方，指挥得当……”
“擢升为……征南将军！”
征南将军！
虽然只是个杂号将军，但“征南”二字，分量十足！
这意味着，皇帝认可了他南征的功绩，并且，打算让他继续南征！
“暂领安南、占城二省军务……”
把匝刺瓦尔密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卷轴的边缘。
两个行省！
虽然现在还是一片废墟，百废待兴，但这是实实在在的权力！
他一个降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如此信任和重用，已经是天大的恩宠！
这些天的搏命厮杀，值了！
那些死去的弟兄，没有白死！
然而，他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到了后面。
“择日攻伐——”
后面跟着一长串陌生的地名。
“吴哥……”
“罗斛……”
“素可泰……”
“勃固……”
“阿拉干……”
“阿萨姆……”
“阿瓦……”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王国，一片广袤的土地。
巴匝刺瓦尔密的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这是要打穿整个中南半岛？
一直打到……
他的目光落到最后几个字上。
“驻军德里苏丹国边境。”
德里苏丹国！
那可是个庞然大物！曾经让蒙古铁骑都头疼不已的强国！
虽然这些年似乎内乱不断，国力衰退，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陛下……这是要让他巴匝刺瓦尔密，去跟德里苏丹掰腕子？
把匝刺瓦尔密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朱雀军军官。
军官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刚才递过来的不是一份足以改变南亚次大陆格局的战争敕令，而是一份普通的军营调拨文书。
“这……”
巴匝刺瓦尔密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失语。
胃口太大？
不，这不是胃口的问题。
这是……要把南天捅个窟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