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盟约
第一章 戾气翻涌：光网如碎裂的星河，在暮色里绷得笔直，每一缕光丝都震颤着，将黑影困在中央。绿影婆婆枯瘦的手指攥着藤蔓，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与石猛对视的瞬间，瞳孔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层层漾开——两族世代为敌，竟会在今日因同一场危机，让缠影族的藤蔓与岩山族的石纹生出同源的光。
肖飞半蹲在泉眼边，指尖拂过地面上若隐若现的共生纹。那纹路泛着淡金色，正随着光网的波动缓缓舒展，像是沉睡多年的脉络终于重新跳动。“共生纹的力量能净化黑暗，这说明你们的祖先本就知晓联手的重要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穿透了光网的嗡鸣，“黑影的力量源于泉眼的戾气，只要你们不再争斗，它就无法壮大。”
黑影在光网中疯狂扭动，原本模糊的轮廓渐渐凝出尖锐的棱角，像是无数根黑色的骨刺在撕扯着光丝。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刮过岩石的风：“不可能……他们早就忘了盟约，他们只会互相残杀！”光网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雾气，顺着地面的裂痕往泉眼方向钻，却被共生纹的金光逼了回去。
黑影猛地转向绿影婆婆，雾气凝成一张扭曲的脸，映出她眼底最深的痛楚：“你忘了百年前，岩山族抢走你的孙女，让她死于石阵之中吗？”
绿影婆婆的身体猛地一震，缠在她手腕上的细藤瞬间绷直，像被冻住的蛇。她垂着眼，银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可周围的藤蔓却开始剧烈颤抖，几片枯黄的叶子簌簌落下——那是缠影族情绪失控时才会有的征兆。
“还有你，石猛。”黑影又转向岩山族的族长，声音里裹着毒蛇般的阴冷，“你父亲难道不是被缠影族的毒藤害死的？他死的时候，藤蔓还缠在他的脖子上，连骨头都被勒碎了，你当时就在不远处看着，不是吗？”
石猛的拳头“咔嗒”一声攥紧，指骨泛出青白。他本就高大的身躯绷得像拉满的弓，眼眶里渐渐泛起红光，那是岩山族战士被激怒时的模样。他身后的岩山族族人也开始躁动，有人握着石斧往前迈了一步，粗哑的嗓音在暮色里炸开：“没错！我父亲当年就是被他们的毒藤缠断了腿，到死都没能站起来！”
“还有我妹妹！去泉眼打水时，被他们的藤蔓拖进了树林，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缠影族这边也有人喊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哭腔。
两族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里像是飘着看不见的火星，只要一点就会炸开。雅玲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两族中间，她的裙摆扫过地面的共生纹，金光在她裙角沾了些细碎的光点：“仇恨若能解决问题，泉眼何至于被侵蚀到如今地步？黑影就是想让你们困在过去的恩怨里，好坐收渔利！”
月飞站在肖飞身边，目光扫过两族族人紧绷的脸，最后落在泉眼深处。那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黑色的雾气在水面上盘旋，像是随时会溢出：“方才若不是你们合力，族中的幼崽早已遭殃。”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是记恨过去，还是保住未来，你们该选得清。”
石猛深吸一口气，红光渐渐从眼底褪去些许。他想起方才黑影突袭时，缠影族的藤蔓缠在岩山族幼崽的腰上，将他们从黑雾里拉出来的场景——那些细弱的藤蔓，此刻却像是两族之间唯一的牵连。
可就在这时，黑影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光网被它撞得剧烈晃动，几根光丝“啪”地断裂，黑色的雾气顺着裂口涌了出来，直扑向绿影婆婆：“选？他们有的选吗？百年的血仇，不是你三两句就能抹掉的！”
绿影婆婆猛地抬手，藤蔓如箭般射向黑雾，却被黑影轻易打散。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百年前的画面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年秋天，她的孙女阿禾才六岁，抱着刚编好的藤蔓小兔子，要去泉眼边找岩山族的小男孩玩。可那天下午，她等到的却是阿禾冰冷的尸体，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岩山族的石阵里，手腕上还缠着被石片割断的藤蔓。
“阿禾……”绿影婆婆的声音带着颤抖，藤蔓再次疯长，却不再是为了对抗黑影，而是朝着石猛的方向伸去。
石猛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举起石斧，可就在藤蔓快要碰到他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那藤蔓的顶端，缠着一片小小的、已经枯黄的叶子，和他小时候在泉眼边见过的，阿禾常常戴在头上的叶子一模一样。
“婆婆！”雅玲急忙拉住绿影婆婆的胳膊，“你忘了阿禾死前说的话吗？她让你别恨岩山族的人，她说石阵里的石头，是她自己不小心碰倒的！”
绿影婆婆的身体一僵，藤蔓瞬间垂落，搭在地面上。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手指抚过那片枯叶，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滴在共生纹上，金光竟随之亮了几分。
黑影见她动摇，急忙转向石猛，雾气凝成他父亲的模样，胸口插着一根毒藤，脸色青紫：“石猛，你忘了你父亲死在你怀里的样子吗？他说他后悔相信缠影族的人，后悔和他们一起守护泉眼！”
石猛的呼吸骤然急促，父亲临死前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滚——那天他跟着父亲去泉眼巡逻，突然冲出几个缠影族人，手里的毒藤直扑父亲。父亲为了护着他，被毒藤缠住了脖子，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脸一点点变青，最后在他怀里断了气。
“我没忘！”石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石斧在他手里微微颤抖，“可我也没忘，父亲死前，还在喊着‘别让泉眼出事’，还在让我保护好两族的幼崽！”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岩山族族人，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忘了吗？十年前泉眼干涸，是缠影族的人带着藤蔓种子，帮我们在泉眼周围种树，才让泉水重新流出来！五年前山体滑坡，是绿影婆婆带着藤蔓，缠住了要塌下来的岩石，救了我们族里的三个孩子！”
岩山族的族人都愣住了，有人低下头，小声议论起来：“是啊，那年我儿子掉进山沟里，是缠影族的阿婆用藤蔓把他拉上来的……”
“还有上次，我们族的粮食不够了，缠影族还送了我们好多野果……”
黑影的脸色变得扭曲，它疯狂地撞击着光网，黑色的雾气不断渗出，却被共生纹的金光一次次逼回去。“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它的声音里满是不甘，“他们害过你们！你们不能忘！”
绿影婆婆缓缓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她的藤蔓轻轻拂过地面的共生纹，金光顺着藤蔓爬到她的手腕上，像是一层温暖的铠甲。“阿禾说得对，百年前的事，或许本就不是岩山族的错。”她看向石猛，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只剩下疲惫和释然，“当年阿禾去石阵，是为了找岩山族的老族长，想让他拿出祖先留下的盟约，阻止两族的争斗。她是不小心碰倒了石阵里的石头，才被砸伤的。”
石猛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绿影婆婆叹了口气，“阿禾死后，我在她的口袋里找到了半块盟约碎片，上面写着‘两族共生，泉眼永固’。那时候我才明白，她是想替我，替两族，找回失去的盟约。”
肖飞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指着泉眼旁边的石壁：“如果盟约真的存在，说不定就在那石壁后面！祖先既然创造了共生纹，肯定会留下盟约，作为两族和解的凭证！”
石猛立刻转身，朝着石壁走去。他的石斧在石壁上轻轻敲击，发出“咚咚”的声响。突然，他的斧尖碰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咔嗒”一声，石头掉了下来，露出后面一个小小的凹槽。
凹槽里放着一个木盒，上面刻着和共生纹一样的图案。石猛小心翼翼地拿起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写着两族的盟约：“缠影族以藤蔓护泉，岩山族以岩石固土，两族共生，互不侵犯，若有外敌，合力御之。”
羊皮纸的右下角，画着缠影族的藤蔓和岩山族的岩石缠绕在一起的图案，旁边还有两个小小的名字——那是两族祖先的名字。
石猛拿着羊皮纸，手微微颤抖。他转头看向绿影婆婆，目光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婆婆。我父亲的事，或许也不是你们的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当年害我父亲的缠影族人，后来被我们抓住了。他说，他是被黑影迷惑了，以为杀了我父亲，就能让缠影族称霸，就能独占泉眼。”
绿影婆婆愣住了，随即苦笑一声：“原来如此。我们都被黑影骗了这么多年。”
黑影在光网中疯狂挣扎，它看着羊皮纸，看着两族族人脸上渐渐缓和的表情，声音里满是绝望：“不……这不可能……你们不能和解……你们必须斗下去！”
肖飞上前一步，指尖的金光融入光网，光网瞬间变得更加坚固，将黑影困得更紧：“黑影，你的力量源于两族的仇恨，如今两族和解，你的戾气再也无法壮大。”他看向绿影婆婆和石猛，“现在，只要你们合力激活共生纹，就能彻底净化黑影，让泉眼恢复原样。”
绿影婆婆和石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们同时伸出手，绿影婆婆的藤蔓和石猛的手掌同时落在共生纹上。金光瞬间暴涨，顺着藤蔓和手掌爬遍两人的全身，然后朝着光网的方向涌去。
光网在金光的加持下，变得如同实质，黑色的雾气被一点点压缩，黑影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泉眼深处的黑水开始翻滚，黑色的雾气被金光一点点抽出，融入光网之中。
“不……我不甘心……”黑影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在光网里。
随着黑影的消散，光网渐渐融入共生纹中，地面上的共生纹变得更加清晰，泛着温暖的金光。泉眼深处的黑水慢慢褪去，清澈的泉水重新涌了出来，带着淡淡的甘甜。
两族的族人都欢呼起来，缠影族的人拿着藤蔓，岩山族的人拿着石头，一起在泉眼周围忙碌着——缠影族的人种下新的藤蔓种子，岩山族的人加固泉眼周围的岩石。
绿影婆婆看着忙碌的族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的藤蔓轻轻缠住石猛的手腕，石猛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藤蔓。
“以后，两族就再也不斗了。”绿影婆婆说。
石猛点点头，目光落在泉眼边的羊皮纸上，声音坚定：“嗯，祖先的盟约，我们会一直守下去。两族共生，泉眼永固。”
雅玲和月飞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相视而笑。肖飞蹲在泉眼边，指尖拂过清澈的泉水，眼底满是欣慰——这场因仇恨而起的危机，最终因和解而化解。
暮色渐渐褪去，月光洒在泉眼上，泛着银色的光芒。缠影族的藤蔓和岩山族的岩石缠绕在一起，守护着泉眼，也守护着两族共同的未来。百年的恩怨，终于在今夜烟消云散，只留下祖先的盟约，和那句刻在共生纹上的誓言：“两族共生，泉眼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