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里早乐得大笑。
明显冯志成这家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不知道哪里看来这么一句话，然后就随便用上了。
冯志成哼声道：“我记错了不行吗？对，没错，就是那个白居易的那个《长恨歌》里记载的！不信你自己可以去翻阅！”
杨帆摇头道：“无论是白居易的《长恨歌》，以及陈鸿的《长恨歌传》，虽然都是描写唐玄宗与杨贵妃爱情故事的重要文献，但这两部作品中提到的定情信物是‘金钗钿合’，而非海兽葡萄镜。”
“哪怕是《开元天宝遗事》，或者是《太平广记》，里面都没有提及海兽葡萄镜是定情信物。”
“海兽葡萄镜的名称，其实是出自清代梁诗正等奉敕纂修的《西清古鉴》，更不是你提到的唐玄宗与杨贵妃故事的记载。”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暗暗惊呼。
江慕白眼睛更是明亮了起来，他知道杨帆在鉴定水平上有不小的工地，却没想到居然也这么博览群书。
冯志成脸色更加铁青，更要命的是他身后的一帮专家甚至都在低头思忖，一时间也反驳不了。
他暗骂了一声废物，然后冷冷地道：“就算我记错了出处又怎样？死记硬背有什么了不起的？这镜子可是真品，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杨帆指着铜镜上面的雕刻，道：“单单是镜缘的花纹，就足以说明这是赝品。钱会长难道没有发现吗？”
钱万三脸色一冷，他现在确定，杨帆就是来故意拆他台的！
钱万三冷冷地道：“小伙子，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见解！”
镜缘看起来是唐草纹，但其实是西域传进来的茛苕纹。”
“不过也难怪钱会长会认错，二者都是以植物的藤蔓和叶片为主要元素，具有连绵不断、曲折蜿蜒的线条，呈现出一种流动的美感，整体造型富有韵律感和节奏感。”
“但是他们在起源、形态、文化背景等方面存在明显区别。”
江慕白立即走上前去端详着，道：“虽然我不懂什么唐草纹茛苕纹的，但是上面的叶片宽看起来大，叶边带刺，既规整，又对称。”
杨帆点头道：“没错，这就是茛苕纹的特点，它展现的是西方古典文化的庄重与典雅。”
“唐草纹更注重线条的灵动与自由，体现了华夏文化的含蓄与包容。”
“一个唐代的铜镜，用的是西方的技艺和文化，钱会长你觉得合理吗？”
钱万三脸色都憋得通红。
他这个云州古玩协会的副会长有多少水份，其实只要是行里的人多少都是听说过。
今天协助市政府举办这个鉴赏会，钟程盛也不过是看中古玩协会的威望罢了。
钱万三脸色涨红，立刻反驳：\"话可不能乱说！这铜镜的锈色、包浆，哪一点不符合唐代特征？\"
“再说了盛唐时期，多国朝拜，文化大交流，和西域更有许多的贸易往来，就算用西域的技艺和文化，融合进来，不是很正常吗？”
杨帆不急不缓，指尖轻轻划过镜背的瑞兽纹饰，接着道：\"唐代海兽葡萄镜的瑞兽造型，讲究'骨肉匀停'，兽身线条流畅，肌肉饱满。可这面镜子上的瑞兽，虽然形似，但是细节处却露了破绽。\"
他指向其中一只瑞兽的腿部，继续道：\"唐代工匠雕刻时，兽腿的关节转折处会略微内收，而这只是机械复刻，线条生硬，毫无神韵。\"
钱万三额头渗出冷汗，强撑着冷笑：\"就凭这点细节，你就敢断定是赝品？\"
杨帆平静地道：“可能大家有个错误的观点，认为是只要是年代越久的东西，就越值钱的，但只有精品才值钱。”
“就好比这个海兽葡萄镜，正因为细节处理得好，所以才达到精品的层次，所以才值钱。”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钱万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
他自己当然也知道杨帆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甚至在场的一些收藏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杨帆看冯志成脸已经铁青了，杨帆又道：“如果刚才我说的那些细节还不够明确的话，看看那这绣色。”
“唐代铜镜历经千年，锈层会呈现'贴骨锈'，锈蚀与铜胎融为一体，层次分明。而这面镜子的锈……\"
他指甲用力一刮，竟剥落一小片绿锈，露出底下崭新的铜色，道：\"这明显是化学做旧的'浮锈'，一碰就掉。\"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冯志成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小子！你别太过分！这铜镜可是经过三位权威专家鉴定的！\"
杨帆目光冷峻，缓缓道：\"那三位专家，是不是恰好都和你们集团有业务往来？\"
\"精彩！\"一个儒雅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纷纷让开，只有一个老者站在那里，他气质不俗，戴着金丝眼镜，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是陈明远教授！”
钟程盛连忙迎接了上去，笑道：“陈教授，有失远迎，您怎么来了？”
陈明远笑着道：“钟市长，我这不是路过这里，知道今天有活动，特意过来看看么。”
“哈哈哈！陈教授能来，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钟程盛笑着说道。
显然，陈明远在江南这边的地位十分之高。
“陈教授，您来了怎么样呃不打一声招呼？”钱万三也是快步走了过来。
“下午还有会，我就看一下，正准备离开，没想到遇到这么精彩的讲解。”陈明远也是打招呼。
说着，陈明远遥遥看向了杨帆，微微点头，杨帆也是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自从上次临江一别之后，杨帆也就没有见过陈明远了。
但这次见到陈明远，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一点，这就让他感到了一点奇怪。
冯志成见状，眼睛明亮了起来，大声道：“陈教授，您来到这里正好，麻烦您帮我掌掌眼，这铜镜绝对不是这小子所说的赝品。”
他父亲邀请过陈明远一两次，也帮忙鉴定过东西，所以他对陈明远还是十分信任。
再加上有他父亲的这一层关系面子在，怎么着也不至于也会有点台阶给自己下。
陈明远微微摇头道：“冯少爷，这铜镜的技艺也确实不错，正如钱副会长所说的，中西融合，倒也是个不错的收藏品。”
冯志成脸色顿时都绿了。
突然，他歇斯底里地抓起铜镜要往地上砸：\"都是假货！\"
“砰”的一声，铜镜都变形了，冯志成气急败坏地朝他带来的那帮专家吼道：“废物！都是废物！！”
说着直接就离开。
忽然，杨帆眼瞳中有青光闪烁，死死盯着地上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