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冯涌流见着人竟然是当年的杨齐，眼睛一亮，张了张嘴，伸着手，好一会儿，才叫道：“小杨？！”
杨齐心里鄙视：“小杨也是你叫的？”
陈姿见杨齐对这个冯涌流似乎很不感冒，就觉得机会好像要来了。
正好林子炉跟冯涌流介绍她，她便想着设法暗示出杨齐身份。
只是……
她见杨齐好像，暂时没有要暴露身份的意思：“黎总叫我务必帮齐齐出口气，那会儿我还看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现在这个叫他怨念最重的冯涌流出现，他却好像……”
杨齐意识到，忙用眼神阻止陈姿。
这会儿，林美档案店里其他小客户也来了两批共四五个人，杨齐、陈姿、林子炉并冯涌流就来到了门外台阶上下。
冯涌流一直问杨齐现在做什么，是否还在找工作。
杨齐全程呵呵，除了皮笑肉不笑的问他最近生意怎样，却始终不回答。
陈姿眼见四人瞎聊几句又没什么话题要散场了，但杨虽然不待见这冯涌流，却好像还在纠结要不要装逼？
这个急呀。
忽一时，就见店东边，来了个推着类似超市小推车的女子。
这女子身量不高，皮肤麦中偏深，眼睛很小，头发染了一半棕黄，一块很普通的布巾，将她那即便染了却依旧没什么生气的头发简易束在脑后，低低垂在背上。
身上那印着得力logo的茶色围裙，好像也有些起油了。
“张娟？她还在啊？”
杨齐自然一眼认出。
因两人曾经说过不少话。
那这张娟走近后，眼睛明显睁大了些。
但见到杨齐边上不仅有两位老板，还有个穿着精致、气质隐约中含着一丝沉稳的女子。
跟老板说货送完了，准备送下一趟。
林子炉嗯了一声，然后继续跟陈姿问，是不是真的不追究？
毕竟，双方是有合同在的。
他担心对方这次说重做就好然后又签了份大合同，实在故意钓鱼。
好将他这个小小的林美档案一棍闷死。
那边张娟拿了新货，出来时见老板没什么新的表示，这才跟走在一边的杨齐聊上了。
说了几件那时候杨齐在这里上班的小事情。
然后问杨齐现在在做什么。
她的认知，叫她无法把杨齐和杨齐边上那精致女人联系到一起。
也许因为熟悉，也许因为同情这被家庭几乎压垮全部精气神的张娟的朴素无知，也许对冯涌流的不满终于从八年前穿越到了现在，杨齐心中叹一口气，表示自己也无法免俗。
就随便编了个能让冯涌流顺利接入的话。
张娟不明所以，又见老板看了她一眼，就又去忙了。
意识到杨齐话里话外在点自己的冯涌流，终于找到了切口。
听杨齐说他先是在齐扬旗下某设计公司做设计、后来机缘巧合给总裁开车。
冯涌流便旁敲侧击的，打趣说杨齐之所以改行，是不是后来的老板叫他委屈了。
见杨齐不接话，他又说说杨齐能去大公司能有今天这个轻松工作，是如何如何多亏了当初他冯涌流指点有方。
“基本功练好了，才有去大公司的机会，才有这份呢轻松工作的机缘吧？”
一直不怎么搭理冯涌流的杨齐见这老小子如此喜欢嘲讽，再不说话就不大合适了：“也是，没有冯总的指点，我今天也不可能在齐扬供职吧……”
这话一出，算是点燃了他心中那份俗人的“报复”火焰。
“我不想装逼，但我不能阻止你逼我啊……”
终于承认自己也有俗人想法的杨齐，总算话多了起来。
又说几句，听店里老板娘许梅喊林子炉吃饭，杨齐就问冯涌流吃了没。
见其点头，就说要请当年的老板和导师吃顿饭，以表栽培之恩。
林子炉很好玩的看了一眼杨齐，意思是你能代表陈助理？
对杨齐的建议没什么表示，只转头问陈姿。
陈姿早有准备，就说，不如去附近那家楠溪·家宴。
说完首先看向杨齐。
杨齐表示听说过没去过，但很想去。
两位老板偶尔去过一两次。
冯涌流就在想：那儿环境不错，价格适中，但那里的消费好像对杨齐来说有点吃力，如果真去，那就能试出杨齐成色。
于是问林子炉。
林子炉虽然没有冯涌流那么多心眼，但他内心里，或许也不大满意杨齐多年以后回来见他，却好像，没有一点谦恭的样子？
想到哪楠溪可不便宜，也不知道他杨齐有没有见过那世面，就想着等下以老板的名头，给杨齐来个下马威。
好表示自己这么多年的事业，至少比杨齐在时要好了很多。
有点幼稚的男人游戏，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趣且暗流涌动。
路上，那林子炉见杨齐跟陈姿聊的很自然，就挺不屑：一个小小司机，怎么敢的？这小子以前在我那儿时跟陌生女人说话都打磕绊啊……
冯涌流比林子炉通透多了。
他似乎早看出杨齐好像并不是司机那么简单。
再看杨齐现在跟陈姿聊的那样儿，几乎要验证了他的猜想。
所以，比林子炉机灵许多的冯涌流就开始后悔了：“……我，我那会儿说那些话是不是不大合适？”
合不合适的说了说了，后悔有什么用呢？
所以冯涌流就开始琢磨：“等下看杨齐反应。如果从容，就说明绝对不是司机；如果拘束，那司机跟女老板谈笑风生，好像只是个普通八卦吧……”
不过呢，如果杨齐真的拘束，冯涌流就打算继续刚刚暗暗点杨齐不堪不过去的态度。
所以这一小段路上，他就又开始了试探。
而杨齐呢？
他好像在冯涌流的一再拱火下不再虚伪、肯承认自己确实也想装逼打脸的情绪后，就渐渐没了顾忌。
楠溪家宴距康复路贝斯特商贸广场400米不到的一小段路程，放开拘束的杨齐，有意无意的，就开着陈姿玩笑。
已经不是刚离开贝斯特文体城那样只是说话没规矩了。
甚至肢体上，也假装不小心碰一下两下。
这一下两下，冯涌流却尽收眼底，想着：“这么不着调？搞不好真有一腿……”
所以呢，他就想好了等下进了饭店，用这可能得八卦，来再次探探杨齐底细。
如果杨齐不置可否，那表示他跟陈姿没什么关系。
如果杨齐紧张脸红，那冯涌流就可以开始继续训导杨齐了——一如当年用自己所谓的人生经验给杨齐强行灌鸡汤那样。
杨齐一边跟陈姿瞎聊，一边捕捉到了冯涌流这些想法后，就奇怪了：“这冯涌流虽然不大相信我是个司机，但也没必要隔了这许多年，还想着训导我吧？难道我上辈子做他学生太皮把他气死了？”
不然，这冯涌流干嘛老明里暗里针对杨齐？
其实，这完全是杨齐想多了。
这冯涌流之所以逮着非亲非故的杨齐总喜欢说教，可不是一般的“人都喜欢说教”的臭毛病。
这就要说起他那很苦逼的经历了。
家里排行第四，父母老实农民，小学结束，母亲病重，父亲劳累过度也干不了体力活了。
他无奈辍学后，硬是凭着替同学做农活、白天打工，一边协助大哥供养父母，一边换取晚上看课本的机会……
就这么，最后竟然让他顺利考上了华夏科技大学。
不可谓不励志。
但却因无法凑足学费而不得不放弃上大学。
99年就有了助学贷款，03年的冯涌流或家人亲戚不知道？
知道，但知道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