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感觉又让沈菀回到了当初。
她看笑意在他脸上蔓延开，原本他覆在她发顶上的手掌是温热的，但此刻，那一股温度却像是一点点透过头皮延伸到了四肢百骸。
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事。
她不接受三哥为慕凌去死，也不接受慕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从来就没有谁欠谁的。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沈菀后知后觉地问。
她前世就问过这个问题，但当时慕凌的回答，她已经记不清楚了，那个时候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慕凌回来得太晚，她已经把所有的热情都耗费在了陆明铮的身上，最后落得那样的结果也只能怪自己。
慕凌收回手，目光含笑。
“难道你觉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因为你结婚了，所以就都结束了吗？”
就算不是恋人，但他们也是朋友，是青梅竹马。
他对她的好，不会因为她结婚而结束。
但他会说服自己克制隐忍。
沈菀不敢看他幽暗深邃的眼眸，只是一眼对视，整个人都像是要被他的灼灼目光给燃烧了起来，烫得心脏都在发颤。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菀唇齿间都是苦涩的意味。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回报给慕凌什么。
慕凌煞有其事地点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所以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得低沉，“我说过的每一个字都算数，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哪怕刀山火海，哪怕如履薄冰。
哪怕……刀锋林立。
只要她需要他，他就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他从不怪沈菀结婚，他那个时候生死未知，难不成要让沈菀为他守一辈子吗？
不。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希望沈菀过得好，再好一点，恨不能沈菀嫁给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是他对她最好的祝愿。
沈菀瞬间就泪如泉涌，望着眼前清俊的面庞，她胸口那一股心悸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心跳突然变得很缓慢，在这一刻无法呼吸。
第一次，她内心生出了莫大的勇气，她没有逃避他专注炽热的眼神，而是直接面对。
沈菀瞳孔里是波澜壮阔，她隐忍着某种崩溃的情绪，额头的青筋都绽了起来。
泪水一次次掉下来，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
她痛到了极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
“慕凌。”
“你应该恨我。”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痛得不能言语。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然而，慕凌仍旧和那晚一样，他俯身贴近她，身上那一股苦涩的药香就灌入了沈菀的鼻腔。
他眼底都是她，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
“别这样。”
“你叫我恨你，可是我恨你什么？没有遵守承诺的人是我，你真的不用感到任何的愧疚。恨你没有为我去死吗？还是恨你……生儿育女？可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菀菀，不要在介意这些了，我现在不是还在你面前吗？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他知道陆明铮对她不好，但是，他也不愿意做破坏别人婚姻的恶人。
他始终要坚守着自己内心的道德底线。
沈菀泣不成声，泪水一滴滴落到他手背上。
她猛地带着哭腔喊，“不一样了……”
是什么不一样呢？
哪怕是五年前她知道慕凌没有死，就算没了双腿，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嫁给慕凌。
就算他家被审判，一个都逃不过。
她都想陪着慕凌。
可是慕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活着也不联络她。
她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沈菀为什么会嫁给陆明铮？
她其实不想嫁的，但是陆明铮上门那天，她和陆明铮在那之前一次都没有见过。
但就是那一天，就是那第一次见面。
陆明铮拎着礼品上门，从庭院里的花树里走来。
他穿着军绿色的军装，身姿挺拔。
那一眼，她就看沦陷了。
陆明铮的眼睛像极了慕凌。
他站在那里，她以为是慕凌回来了。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慕凌眉宇之间没有杀气，只有贵气。
而陆明铮，是那种冷峻锋利的气息。
看到陆明铮的那一眼，她就想嫁给他。
太痛了，她真的好痛啊。
一闭上眼睛，就是慕凌血淋淋躺在血泊里的样子，苍白的脸上都是血。
她从无数个梦魇里醒来，但是都没有慕凌。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慕凌。
恰好，陆明铮出现了。
陆明铮对她而言，更像是慕凌的替代品。
但前世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到最后对慕凌的爱意也转移到了陆明铮身上。
人心都是肉做的……
二十年呢。
她对陆明铮动心，也是很正常的事。
眼看沈菀情绪激动，一脸泪水。
慕凌喉咙也是剧痛，他面色还算平静。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要我还是当初的我。”他拿出帕子，给她擦了脸上的泪。
“别哭了。”
“我还在，我们还有重逢的这一天，就是上天的恩赐，是眷顾。”
再多的话也不能说出口，也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不在乎拥有什么身份，他只是想守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是他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
他只恨自己。
他不恨任何人。
“我刚好也饿了，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饭吧，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多吃一点。”慕凌柔声安慰。
沈菀说不出来话，胡乱地点头。
她哭得眼睛都模糊了，语无伦次。
“对不起……”
你为了我回来，我还要赶你走！
真的对不起！
但我真的不能让三哥去死……
慕凌，你别怪我。
这是她能想到的办法。
他们两个人分开，就算再发生车祸，三哥也不会替死。
她也提醒了慕凌，这一个月要注意安全。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也在想，要不要告诉慕凌会有车祸一类的事故。
但她又没有证据，这只是前世发生的事。
“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心思细致睿智如他，只一眼就读懂了她在纠结什么。
沈菀脸庞开始褪色，冰冷的双手抓住了他的。
她忍着喉咙的痛，“如果我告诉你，这一两个月有人要制造车祸害死你，你会相信我的话吗？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你信我吗？”
她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