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冷着一张脸走了一路,在见到沈知行时,鼻子突然一酸,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坠。
沈知行斜倚在黑色迈巴赫旁,打着电话,银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可当他瞥见玉兰泛红的眼眶,整个人瞬间绷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是吴雅欺负你了吗?”沈知行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他稍稍拉开距离,双手捧起玉兰的脸,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新的眼泪又不断涌出。他心疼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任由她把情绪宣泄在自己身上。
玉兰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你可以相信我的,玉兰,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沈知行没有强迫玉兰说话的意思。
玉兰抬头凝视着他的双眼。
真诚、心疼、信任。
她抿了一下唇,内心的纠结一丝丝化开,她哽咽着将吴雅在实验室外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从道德绑架到威胁要告诉沈家她被抛弃的身世,一字一句都带着委屈与愤怒。
“我以为...我已经不在乎那些过去了。”她声音断断续续,“可她一开口,那些被埋在心底的伤口就全被撕开了。”
沈知行听着,眼神逐渐冷下来,但抱着玉兰的手臂却更紧了些。
“别怕,有我在。”
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你的过去从来不是什么污点,那些没能好好爱你的人,才是真正该感到羞愧的。”他声音坚定,像是要把力量也传递给玉兰,“至于吴雅,她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玉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知行,“你不会嫌弃我吗?”
沈知行认真地与她对视,目光里满是疼惜与坚定,“我爱的是现在的你,是那个勇敢、坚强又善良的玉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我会把你缺失的爱,一点一点都补回来。”
太过于直白的话,让玉兰唇抿得更紧了。
她低垂着头,声音很轻的说道:“阿行,我有点累了。”喉间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哽咽,尾音像被揉皱的纸般发颤。
枯叶落在她肩头,又被沈知行小心翼翼地拂去,这个动作让她鼻尖再次泛起酸意。
沈知行没再追问,只是将她冰凉的手整个包进掌心,带着茧子的拇指反复摩挲她颤抖的指节。
黑色迈巴赫的车门无声滑开,他扶着车顶护她坐进副驾,西装革履的身影半跪在车门边,细致地替她系好安全带,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引擎发动的嗡鸣中,玉兰歪头看向车窗外。
钢筋水泥,车水马龙,这一刻她破天荒地开始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
沈知行伸手调暗车内顶灯,顺手打开车载香薰,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漫开来,裹住她紧绷的神经。
“睡会儿?到了叫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哄人的意味,修长手指将座椅靠背缓缓调至舒适角度。
玉兰阖上眼,却在黑暗中清晰捕捉到沈知行的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将羊绒披肩盖在她身上,又轻轻把空调出风口转向,生怕暖风直吹。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偶尔映在他侧脸上,她听见他压低声音打电话:“把下午的会议都推了....对,所有行程取消。”
车子平稳驶入地下车库时,玉兰装睡的睫毛轻轻颤动。
沈知行熄了火,却没立刻下车,而是就着昏暗的环境,俯身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他轻声呢喃:“以前的日子辛苦了。”
这句带着疼惜的低语,终于让玉兰藏在掌心的指甲松开。
她以前并没有觉得苦,只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所有人都有爸爸妈妈,就她没有,凭什么别人能够吃饱穿暖,她却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和挨不完的打,就算后来,她被玉家收养,又被设计不让高考,她也没觉得苦。
可真当沈知行安慰的话开口时,玉兰才后知后觉地真实感受到了苦难带给她心灵上的折磨。
她如果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爸妈就在身旁,是不是她现在就可以睁开眼,调皮地跟沈知行眨着眼说些俏皮的话,可她没有,她没有那种自信,她不敢。
刚松开的指甲再次攥紧,她的睫毛也因此颤抖得更加厉害。
沈知行敏锐捕捉到那簇剧烈颤动的睫毛,喉结滚动着咽下了因为心疼想说出口的话。
他没有拆穿她的佯装,只是将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头。
“我十七岁那年参加帆船赛,”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在说一个久远的秘密,“中途遇上风暴,桅杆被海浪折断。救生艇就在二十米外,可我抱着漂浮物,怎么也游不过去。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原来人在绝境里,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笃定,“后来是救援队把我捞上来的,那时候我才明白,不是所有挣扎都能被看见,但只要有人愿意伸手,再深的浪都能爬出来。”
玉兰的睫毛上凝出细碎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她咬住下唇,心口翻涌的酸涩更加浓烈。
有人伸手又能如何,要是伸手的那人突然放开呢?那她该怎么办呢?
“玉兰。”沈知行突然倾身,温热呼吸落在她耳边,“睁开眼看看我。”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要你亲眼看着,看着我怎么把你从过往中里拉出来。”
车载香薰的香气突然变得浓烈。
玉兰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她死死咬住颤抖的唇,却在沈知行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时,听见自己压抑许久的呜咽。他的衬衫迅速被泪水洇湿,而他只是更用力地箍住她,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揉进自己骨血里。
“哭出来,别怕。”他的手掌一下下抚过她痉挛的脊背,“以后你所有的失望不甘委屈,都由我来填满。”
地下车库的声控灯突然熄灭,将两人彻底裹进黑暗。
玉兰在窒息般的拥抱里,终于松开了死死攥住的掌心。
她缓缓睁开眼,朦胧泪光中,男人下颌的胡茬在微光里泛着青灰,而那双盛满疼惜的眼睛,正将她的影子揉碎又重塑。
她想。
如果这个人是沈知行的话,那么她愿意给他一个伤害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