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壬一剑将敖璟斩回鬼蜮之中，接着紧随其后也踏入了鬼蜮。
外面有大青遏制水流，梳理河道，众鬼搬运泥土，修补缺口，他即便抽身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刚一踏入鬼蜮，沈楚楚便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壬哥，对不起。”沈楚楚脸上挂着一丝疲累和愧疚。
郝壬让她困住敖璟，却不想这么快就被敖璟突破了鬼蜮，差点酿成大祸。
“没事的楚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毕竟对方是一只千年妖王，没那么容易搞定。”
郝壬宽慰了沈楚楚一句。
此时沈楚楚原本凝实的鬼躯已经出现了些许透明的感觉，大概是被敖璟多次击散形体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敖璟的实力，远远超出近期才刚进阶鬼王的沈楚楚，只凭一个鬼蜮自然困不住祂。
这时被剑气裹挟的敖璟扭动蜿蜒的龙躯，直接震散了周身的星光，再次向着下方冲了过来。
“修补鬼蜮需要多久？”郝壬挥剑拦截，同时询问沈楚楚。
敖璟并非是简单的闯出鬼蜮，而是直接将鬼蜮的边界轰出了一个大洞，以沈楚楚现在的状态，想要修补成原本无缺无漏的样子，估计要耗费不少力气。
“三十秒。”沈楚楚银牙一咬说道。
“好，专心去做，我来拦这条孽龙。”
郝壬急速向着敖璟冲去，同时对着鬼蜮破开的空洞大吼了一句：
“大青，帮我稳住黄河三十秒，我欠你一个人情。”
声音伴随着轰隆垂落的黄河瀑布，透过鬼蜮的空洞传入了河水中的胖头龙耳中。
大青并不清楚这个人族强者是如何知道它的身份和名字，不过这不重要。
但是这个人族强者愿意欠它一个人情，这就很重要。
于是大青毫不犹豫的浮上河面，体表的细密光滑的青鳞当即从龙躯上剥落下来。
每一片青鳞，都带着身躯上撕扯下来的血肉，然后射向了黄河的四周。
大片的鲜血以大青为中心迅速扩散出来，将浑黄的河水不断染红。
大青只是一只化形大妖，是河伯麾下的妖将，想要同河伯争抢黄河的控制权，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此时的敖璟可不在黄河之中，大青反而是在黄河之中。
更何况敖璟正在被郝壬纠缠交战，根本无法分出太多心神去掌控黄河。
在这两个优势的加成下，大青明白，只要它舍得一身修行，再赔上整条性命，稳住黄河三十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随着大青狠下心来对自己展开千刀万剐，在流干鲜血，几乎把自己做成鱼生的举动下，鬼蜮被打破后立即出现汹涌迹象的黄河，再一次稳定了下来。
郝壬吼完这一句之后，已经顾不得去管黄河的情况了。
如果不能把敖璟留下来，黄河的情况只会更坏。
只见郝壬在前冲的过程中缓缓吐出一口气，体内刚刚恢复的纯阳真炁犹如狂涛一般，融入了背于身后的青萍剑。
在略微蓄势之后，便向着上方斩出。
北斗第一，天枢破阵锋。
此乃北斗七剑中最为锋锐的一剑。
晦暗的星光凝聚成纤薄的剑气，迅疾而轻柔的撞在了敖璟的肚皮上。
嗤！
微不可察的声音在敖璟身下响起，随后鲜红的龙血顺着被斩开的黑鳞潺潺流出，宛如血色的小瀑布。
战斗至今，敖璟第一次破防了。
“你敢伤我！”
敖璟龙目圆睁，怒火焚心，口中聚集漆黑粘稠的雷霆，而后向着郝壬喷出。
癸水阴雷瓢泼如江河倾泻，
“伤你？”
郝壬冷笑一声，炙白的绛宫阳雷同样在周身不断跳跃，最终化作一条巨大的雷龙腾飞，向着敖璟吞噬而去。
轰！
黑白分明，阴阳对立的雷霆在空中不断碰撞，爆发，倾轧，消融。
所过之处，连鬼蜮内无处不在的鬼气都被尽数磨灭。
郝壬周身金光湛湛，冲破雷霆的余波，而后再向着龙眼刺出一道锐利的剑气：
“何止伤你，我今天必杀你！”
“嗟尔小辈，狂妄无知！”
敖璟怒吼一声，身躯游动躲过一剑，调集鬼蜮中的黄河水化作九条水龙向着郝壬包围绞杀。
一人一龙在鬼蜮中战作一团，声势浩大。
若非有鬼蜮抵挡余波，黄河决堤都不需要敖璟去控制。
沈楚楚则是专心修补鬼蜮边界的破损，天空中垂落的黄河瀑布越来越小。
三十秒一过，鬼蜮准时修补完成，敖璟对于黄河的感知和控制再次被截断，河水立刻变得温顺了起来。
感知到这一点之后的大青心中陡然一松，随后便感觉疲惫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无可阻挡
它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开灵的时候。
那时候唯有钓鱼佬才会出没的河岸边，却有一个小孩子经常会混在里面读书。
他在岸上读，它在水里吃。
钓鱼佬的饵料滋养着它的身躯，小孩子的声音滋养着它的灵魂。
慢慢地，也就这么学会了说人话。
后来小孩子长成了大孩子，开始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在岸上读。
小鲤鱼长成了大鲤鱼，也开始带着一只更小的鲤鱼在水里吃。
一切就像是个轮回，但人族似乎管这个叫做传承。
大青喜欢这个词，因为它铸就了人族璀璨的文明。
可惜它只是一条没有传承，没有文明的鱼。
但是大青并不伤心，因为它现在也有了可以传承的小鱼。
并不孤单。
人族的知识都是老一辈传给小一辈，大青也就以长老自居。
长，排行第一的领导者。
老，经验丰富的老年人。
书中有很多道理，大青懂一些，但不懂的更多。
不过它都会尽可能不遗漏的告诉小青。
大青幻想着将来鱼族是不是也可以和人族一样发展起来，拥有文明。
当然，这条河很长很长，需要游很久很久。
更需要许许多多的聪明鱼。
大青愿意去试着做第一条。
它曾经跟小青说过，如果有一天轮到自己成为贡品的时候，不要害怕，也不要抱怨。
因为这就是身为鱼的命运。
但是后半句话，大青没有说。
“长老！”
迷迷糊糊中，大青似乎听到了小青的声音。
这并不是它的幻觉。
黄河出现这么大的动静，水产都不知道被折腾死了多少吨，身在黄河之中的小青，又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小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动静最大，气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刚刚带慧慧姐去的地方。
于是在黄河出现泛滥的第一时间，小青便果断掉头，全速向着这边赶了。
此时刚刚靠近，便发现了黄河水中满是血腥的味道，远处还飘着一条似龙似鱼的生物。
虽然大青现在的模样变化很大，更是有些残缺不全，但小青又怎么可能认不出。
“长老！长老！”
耳边的呼喊声带上了一丝哭腔，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小青······”
大青双眼看不见，但已经模糊感知到了小青气息正在急速靠近。
不过此时它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回应了。
大青努力蠕动嘴角，让自己挂上了一丝笑容，然后安心的翻起了残缺不全的肚皮。
贡品能够换来食物，可以为同族留下传承的薪火。
现在，它，就是那个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