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各种繁琐的事情,把张良整得都快没脾气了,可对着一群还没他大的小屁孩,他又能怎么办,该做的事情还得老老实实地去做。
不过听到有人想白嫖,张良立马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他都需要干活,怎么可能这些人就能在这里白吃白喝!
“你们在这里的一切花销,我这里都有记录,在你们成年之前,这笔钱不需要你们还,但成年后的二十年里,你们还得将这笔钱还清才行。”
二十年的时间,在张良看来还是太长了些。
秦国是十七岁成年,成年后就该服役缴税,人的平均寿命其实也就四十岁左右。
众人闻言,有人担心,有人高兴,但没有一个人离开这里。
“若是我们后面还不起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小声地问。
张良道,“欠债还钱,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想连自己都养不活,就在这里好好的学,这里有先生会教你们,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让自己在这世间能立足。”
“我们也要学吗?”角落里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发问。
她是被她阿母给丢这里的,家里没多少口粮了,阿父本来打算将她卖掉,阿母不忍心,才将她送到了这里。
她以为来这里是给人干活的,却没想到这居然要让他们读书。
读书不是那些贵人才能做的事吗?村中里正家的儿子都读不了书,她一个女孩真的可以吗?
院中的人其实女多男少,但凡有条生路,父母都不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若真要有取舍的话,女孩往往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那是自然,你们都得一起上课。”
张良倒不觉得女子不能读书习字,他阿父去的早,是他阿母将他带大的,叔父虽然对他多加照顾,但大多时候都是他阿母带着他一起学习。
阿母的聪慧不比叔父差,若非女子不能当官,张良觉得凭他阿母的智慧,也并非不能在韩国谋得一官半职。
女子读书虽不能谋求官职,但读书明礼,多增长点见识总是好的。
桃夭有些激动。
读书习字,这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如今竟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她想问那天的贵人,是不是自己读了很多书之后,就能像那些姐姐一样跟在她身边。
可她还太小了,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桃夭看着自己麻杆一样的小手,忍不住沮丧地低下头,握紧了拳头,眼神又突然坚定起来。
“请问这里是赵夫人开的那家学馆吗?”
门口传来带着浓重乡音的男声。
张良循声望去,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而他身后站着十来个孩子。
那些孩子虽衣着简单,但都十分干净,眸子也透亮的,有些像鸟窝里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
他们躲在中年男子的身后,眼巴巴地望着这院里的一切。
张良以为他这是要送孩子进来,便开始盘问他家中情况。
询问一番后,张良拧眉,眼中略带着些不满,“你家中既能抚养这些孩子,为何要将他们送来?”
当初制定入学规则的时候,赵太后就明令要求必须是家中实在困难的,才能将人送来。
此人是一村的里正,家中更有良田百亩,手里还做着小生意,家中尚能称之为富裕,怎么会需要学院来替他养孩子?
察觉到面前的少年误会了,褚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并非将这些孩子送到这里来吃喝的,这些是我村里的孩子,我听说赵夫人办了个学馆,便想着将孩子们送过来学些字,这里是我替他们准备的束修!”
这还是张良来这里之后,收到的第一笔钱!
褚是按照外面的那些先生要求的束修给的,满满一匣子的铜币,张良都有些震惊。
并非是他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而是他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个普通的庄家汉子,竟能拿出这么多的钱。
张良听他提到赵夫人,想到赵太后平日里出门就常被称呼为赵夫人,莫不是此人认识赵太后?
“你口中的赵夫人可是赵太后?”
褚拍了拍自己脑袋,连连点头,“是嘞,是嘞!我们这些人都是太后手底下的佃户,平日里就替她种种地。”
张良满脸问号,替她种地能有这么多的钱吗?
那他给赵太后种地,为什么半个铜板都没有?
褚见张良不说话,有些局促地问,“这位小公子,是不是这学馆的人已经招满了?”
张良定了定神,视线落在褚身上,眼皮一耷拉,淡淡道,“这事我还得向太后表明,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吧!”
褚立马点头,“那就劳烦小公子了!”
褚在众人都没看见的地方,往张良手里突然塞了一个钱袋,又朝他挤眉弄眼,意图不用明说。
张良愕然盯着手里多出的那袋子铜板!
他这是被行贿了?
钱袋实在烫手,张良忙将它送还回去,正色道,“我并非在为难你,你不用这样做。”
拍马屁拍到了错地方了,褚略有些尴尬。
他自从开始做豆腐生意后,为了能减少点麻烦,他不得不开始研究这些门门道道,若是遇到些办不成的事,只要给点好处,最后总能办成。
这是他渐渐摸索出来的道理。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壁。
也对,赵夫人多好的人,她手底下的人也定然是些好人,怎么会在乎这三瓜两枣。
“对不住,小公子,我没有其他意思!那便劳烦你了!”褚十分严肃地朝他行了个大礼。
张良深呼吸,拱手回礼道,“这是我该做的。”
张良并非不在意这些钱。
事实上,他快穷死了!
沧浪阁中的人每个月都会有月例,韩非和张良之前也都有。
可自从岁祭的事情之后,赵太后就将他的月例给断了,他现在真的是兜里没几个铜板。
沧浪阁中衣食都不缺,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但不需要用钱,和兜里没钱可用,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谁能想到他张良,居然有一天连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