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恒的身体僵住,声音发抖,“皇、皇叔...”
他自然是惧怕霍渊的。
霍渊手握重兵,连父皇都得给摄政王七分面子,他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小太子更没法抗衡。
今日,他该在军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过,皇叔是他的皇叔,沈初梨这个荡妇羞辱他,皇叔应当是站在他这边的...吧?
他左思右想,索性心一横,指着沈初梨告状
“皇叔,沈初梨对侄儿出言不逊,藐视侄儿的太子之威,侄儿实在忍无可忍!”
霍渊看向沈初梨,后者规规矩矩站好,悄悄冲他眨了眨眼。
收到讯号的霍渊颔首,声音冰冷,“魏绍!”
“属下在!”
魏绍正擦汗,听到摄政王叫自己的名字,大声回应。
刚才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王妃夸完后,自家主子周身散发的阴寒之气瞬间止息,像是炸了毛的狮子被人摸了脑袋,连尾巴都乖顺了下来。
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啊!
“沈初梨以下犯上,即刻押回王府。”
“是!沈二小姐,请吧——”
魏绍狞笑两声,将沈初梨带了出去。
刚一出道观大门,魏绍立即松开手,抱拳一揖。
“王妃,属下冒犯了,您见谅,见谅!”
他一面说,一面掀开帘子将沈初梨请上马车。
马车内宽敞奢华,铺着厚实的锦缎坐垫,靠背上放着金丝抱枕,矮几上,摆着一副精致的玉石棋盘。
沈初梨直接一个咸鱼躺,“不碍事,夫君何时来?”
魏绍手中端着瓜果点心,脸上挂着恭敬的笑。
“王妃,王爷还有些话和太子说,怕您无聊,特意备了些蜜饯瓜果、棋盘点心,供您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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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堂内。
霍渊负手立在门边,“阿恒,你既和高南柔私定终身,想娶她为太子妃,何故纠缠阿梨——”
他冷冷一瞥,“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霍景恒脸都气黑了,“皇叔!是沈初梨那个女人先出言玷污您的清誉,侄儿这才......”
霍渊冷声打断:“明日是小年,你父皇已托人给摄政王府送上拜帖,本王会亲自处理今日之事。”
皇宫规矩森严,后妃之间勾心斗角的厉害,一到大节,什么牛鬼蛇神都到齐了。
祭祀持续三日,那天皇室、朝臣都会到齐,往年他都是一人在军营度过,今年他将会在那时宣布太子和高南柔之间的私情。
他要让淑妃颜面扫尽,要么当众认下高南柔这个儿媳,要么撕破脸和高南柔打起来。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能让婆媳之间互生怨怼、太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要让皇室蒙羞、给沈初梨狠狠出口恶气。
没等霍景恒开口,霍渊扔下一句,“明日酉时,准时带上高南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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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这一出闹剧,很快在京城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的孩童们也跟着热闹起来。
没多久,就被人编成段子四处传唱:太子风流戏言狂,要娶丫鬟做妃娘,太子妃怒不饶让,当街揍得太子慌!
这歌谣,相当于直接公开了霍景恒和高南柔的私情!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要娶沈初梨的陪嫁丫鬟做太子妃,年后大婚。
高南柔听说后,腰也不疼、头也不晕了,昂首挺胸打扮了一番,跑去了沈初梨从前住的宫殿。
之前摄政王就答应让她当太子妃,可她没当众认错,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眼下,沈初梨大闹一通,相当于把霍景恒架在火堆上,不娶她不好收场了。
对于沈初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一行为,高南柔两只手都想给她竖‘大拇指’。
只是,霍景恒挨了沈初梨一脚,让本就不好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回来后他掀了桌子,砸了花瓶,气急败坏骂沈初梨不知廉耻,可他最气的还是和高南柔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也因此,他被父皇母妃轮番召见,一天啥也没干,从早挨骂到晚上。
他心烦,找人发泄,半天找不到高南柔。
最后在沈初梨曾经住的‘华梨殿’找到了她。
她已经在华梨殿坐了一天了。
不,马上就要更名为华柔殿。
其实,这里并非她第一次来。
早在沈初梨和霍景恒大婚当夜,她就藏在床底下。
整个东宫,她最讨厌这座殿宇,讨厌殿的名字、一花一石,一草一木、甚至栖在檐边的一只飞鸟,她都恨不得咬断它的脖子。
霍景恒说,沈初梨不喜欢旁人乱动她的东西。
现在,她不仅要乱动,她还要穿沈初梨的旧衣、在沈初梨的床上睡沈初梨喜欢过的男人。
高南柔最后悔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大婚当夜,没弄醒沈初梨,当着她的面表演‘活春宫’。
三年前,东宫大婚,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太子心疼她,为表心意,准她藏在床下。
太子妃住的宫殿,连茅房都比她的狗窝大,她嫉妒的发疯。
从那时起,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贪心不足、什么叫得寸进尺。
从前哪怕当个小通房,一辈子无名无分跟着太子,她也心满意足。
可看到了天宫一角,她身为凡人的不甘越来越强烈。
凭什么她沈初梨的命就那么好!凭什么都曾跌落尘埃,她就能反过来施舍自己!凭什么自己只能屈居人下!凭什么不是沈初梨在床底!
她偏要躺在床上!!
于是,大婚当夜,沈初梨熟睡后,她偷偷爬出来,用毕生所学撩拨霍景恒。
开始他还拒绝,后来也觉得刺激,他们就当着沈初梨的面,打擂到天亮。
身侧,沈初梨的脸就对着他们,睡颜恬静。
很多时候,高南柔觉得自己的发丝都快甩到她的鼻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结束后,她按照沈芙的意思,悄悄将肚兜塞进太子的枕下。
沈初梨发现后,果然发疯了。
结果就是,挨了霍景恒一巴掌,她还成了东宫的女官。
沈芙得意点评,“沈初梨是聪明,但也太冲动。”
聪明指的是她学什么都一点即通。
十多年的乡野生活,反倒将她养的钟灵毓秀,尤在医术方面堪称天才,王府中随便一个下人患病,她都一视同仁,很快就能治好,这在沈芙看来是为了拉拢人心,虚伪至极。
冲动指的是,她性格太倔,苦了、痛了、委屈了、被冤枉了也不哭,宁愿挨打绝不服软。
打蛇打七寸,沈芙便是拿捏她这一点,成功抢走了爹娘和兄长的宠爱。
高南柔能抢走太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初梨不懂伏低做小,位高权重的男人都喜欢身世凄惨的小白花,沈初梨只会发疯,伺候男人这方面,她比沈初梨拿得出手。
如果是她发现肚兜,她不作不闹,只需掉眼泪时被太子“不经意”撞见,告诉他自己只是太爱他,男人就被拿捏死了。
但沈初梨不会,发起癫来不顾场合,踹开门就掐她脖子,太子在一旁拦着还险些误伤,最后被一巴掌扇进了冷宫。
蠢女人,活该!
只可惜当时自己太善良,没把沈初梨弄醒,否则当着她的面刺激她,没准早上位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早在摄政王说要成全他们时,她就在给自己赶制喜服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权利的滋味。
在她还是太子通房时,尚衣局的好料子哪里轮得到她?
自打今日传太子要娶她做太子妃,尚衣局那些个势力眼见她全部卑躬屈膝,又是端茶捏腿、寒暄问暖,甚至亲自把好料子送去她宫殿。
可她没穿。
她换上沈初梨的衣服,坐在沈初梨的榻上,模仿着她的样子,自己给自己赐钗环首饰。
霍景恒进来时,见她又哭又笑,还以为被鬼上身了。
“柔儿,明日祭灶神,你打扮隆重些,皇叔要见你。”
高南柔激动的浑身发抖,摄政王这是要履行当初让她做太子妃的承诺了!
简直不敢相信——
她用了整整四年时间,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小乞女,成了王府的丫头、东宫的女官、再到太子妃,一步步,超越了沈初梨......
高南柔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暗暗发誓。
明日,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沈初梨的脸,彻底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