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克蕾西娅已经猜到故事的走向。
“你们当时一定期待进入同一个学院。”
莉莉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书籍封面的烫金字母，然后又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都希望去斯莱特林。令人惊讶，对吧？但西弗说那是最好的学院，而我...那时我只想和我唯一认识的巫师朋友在一起。然后分院帽把我放进了格兰芬多，而他去了斯莱特林。”
她抬起手，轻轻拨开一缕被风吹乱的红发。
“一开始，我们努力维持着友谊。每天在图书馆或湖边见面学习，一起完成作业...我们都是班上的好学生，所以总有讨论不完的课题。”
露克蕾西娅注意到莉莉谈起学习时眼中闪过的光彩，与小巴蒂沉浸在魔法理论中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那时候你们会觉得学院之间的区别没那么重要吗？”
莉莉沉默片刻，目光转向远处，那里一群学生正走过庭院。
“刚开始是的。但慢慢地，西弗交上了新朋友，穆尔塞伯、艾弗里...那些喜欢黑魔法的斯莱特林。他开始用泥巴种这样的词，虽然不是对我，但他从不反对其他人这样说，我们的聊天也开始变得紧张。我不喜欢他的新朋友，他觉得我干涉太多。每当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就会找他理论。而波特和他那群朋友…”
露克蕾西娅忍不住问道：“包括布莱克先生？”
莉莉的表情变得复杂：“是的，波特、布莱克、卢平和佩迪鲁。他们也没让事情变得更容易。波特和布莱克特别喜欢捉弄西弗，有时候...确实太过分了。”
她的眉宇间浮现出懊恼的神情，声音也变得低沉。
“我不断为西弗辩护，告诉所有人他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即使他的斯莱特林朋友嘲笑他和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女孩做朋友。即使波特和布莱克取笑他，我也总是站在他那边。”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再次停下来，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露克蕾西娅手指轻轻碰了碰莉莉的袖子：“莉莉，如果不舒服，不用继续说下去，”
莉莉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不，我想说完这个故事。因为...我觉得你能理解。去年在我五年级的时候，就在考试结束后，在这个中庭不远处的湖边...波特和布莱克又在捉弄西弗，用悬空咒把他倒挂起来，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贴身衣物。我冲上去阻止他们。”
她转头望向湖的方向，眼睛微微湿润。
“西弗...他很羞愧，很愤怒，可能也很尴尬我看到他这样。他推开我的手，说他不需要肮脏的泥巴种帮忙。”
露克蕾西娅倒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书。
泥巴种这个词对她来说不陌生。
之前罗齐尔在圣诞舞会上就差点说出口，只不过被雷古勒斯和小巴蒂打断了。
但西里斯也参与其中？
露克蕾西娅的手在书页上停住了。
西里斯教她咒语时的耐心，那种一遍遍演示直到她掌握的温柔。
教她使用罗盘时，他蹲下来调整她手腕角度的细致。
还有一直对她友好的波特先生，总是笑着和她打招呼...
她眨了眨眼，试图让这两个画面在脑海中重合。
温和的西里斯和那个用悬空咒羞辱别人的西里斯。
人真的可以有如此不同的一面吗？
就像斯内普先生。
在魔药教室里那么专业冷静，给她指导时总是直击重点。
但他曾经是莉莉童年无话不谈的朋友，后来却在众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露克蕾西娅的指尖轻抚过书页边缘。
她想起每一个她认识的人，想起他们展现给她的善意，然后试图想象他们做出残酷事情的样子。
原来她一直只看到了他们想让她看到的一面。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的童年最好的朋友已经不在了。”
莉莉的声音把她拉出了思绪，露克蕾西娅看到一滴泪水悄然滑下她的脸颊。
“那个在秋千旁边告诉我魔法世界秘密的男孩，再也回不来了。当你最好的朋友在半个学校的学生面前辱骂你的时候，你又能说什么呢？”
露克蕾西娅立刻站起来，帮她擦掉眼泪。
莉莉抿了抿嘴，绿眼睛直视露克蕾西娅：“他后来过来道歉，守在格兰芬多塔入口处整整一夜。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有些伤害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我看到他变成了什么...他选择了我永远无法理解的道路。”
两人之间的空气因这个沉重的故事而凝滞。
莉莉静静地靠在石凳上，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仿佛要融化覆盖在回忆上的寒冰。
露克蕾西娅注视着莉莉的侧脸，感受着她言语中未尽的痛楚。
这种失去童年挚友的伤痛，与她在前世经历的那种孤独有着截然不同但同样深刻的重量。
但此时此刻，她只能用另一种方法安慰她。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看到有些孩子为了不被欺负...会选择加入欺负其他人的队伍。”
说出这句话后，露克蕾西娅视线移向远处的橡树，看着一片叶子在风中打旋。
她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寻找能够安慰莉莉而不是为任何人开脱的表达方式。
“我刚刚提到的艾米莉，她曾经说过，有些人变坏不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坏，而是因为太害怕自己成为受害者。但这不代表他们的选择就是对的。这不代表被伤害的人应该原谅。只是...也许能让我理解，为什么好人有时候会做坏事。”
莉莉睁开眼睛看着她。
露克蕾西娅也转向莉莉，轻轻翻开《战争与和平》的扉页，指尖抚过封面内侧的烫金花纹，深呼吸了一下。
“我想，有时候...我们长大后必须做的最艰难的事情之一，就是接受有些人会变成我们不认识的样子，即使我们多么希望他们还是原来那个人。我不是为斯内普先生辩护...但从他今天看到你时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他很后悔。就像有些人迷失后不知道怎么回家，即使他们很想回来。”
莉莉静静地听着。
露克蕾西娅说话的时候，她眼中的泪水停住了，不再继续涌出，但也没有擦掉。
就那样挂在眼角，像是被什么东西暂停了。
露克蕾西娅说完后，她伸出手，手掌轻轻覆在女孩的头发上。
莉莉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湿润：“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露克蕾西娅。你说得对...无论发生什么，西弗都是我童年的一部分。他是第一个告诉我我不是怪物的人。”
她看着远方，嘴角有了一丝细微的弧度。
“是他让我相信魔法是美好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想我从未真正恨过他，只是...伤心，失望，还有遗憾。成长就是不断地说再见，对吗？对童年，对旧友...甚至对家人。说到家人...我一直很羡慕姐妹之间的感情。我的姐姐佩妮，她是麻瓜。在我收到霍格沃茨的来信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了，说我是个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