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殿的晨光刚漫过门槛,鉴灵玉尺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尺身的云纹如活物般游走,将昨夜杨辰刻下的“众美共生”四字映得透亮,殿外排队的炼器师们纷纷抬头,只见玉尺悬浮在半空,刻度从一到百依次亮起,最终停在顶端,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这是百年未有的异象,分明是在催促评定“第一”。
“玉尺显灵了!”周老拄着铁杖快步上前,掌心抚过尺身,“看来是要给这几日的器物分个高下。按规矩,满分者本就是第一,可……”他看向殿内众人,目光在杨辰的镇灵盏、墨尘的融火符、凌霜的听风铃之间打转,“如今灵脉核心已化入众器,每件器物都添了三分灵韵,倒不好直接定夺了。”
墨尘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认真:“我觉得该评镇灵盏第一。满分的刻度摆在那里,况且杨辰愿将灵脉核心分与众人,这份心,比器物本身更难得。”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没错!器物的灵韵里藏着炼器人的心意,镇灵盏能容下灵脉核心,又能分润众器,这份包容,当得起第一!”
凌霜却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听风铃,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声:“我倒觉得该看器物与天地的呼应。方才我的风铃在殿外引来了晨露,落在铃身上竟凝成了水纹符,这是天地认主的迹象,未必输于满分的刻度。”
她话音刚落,殿外突然飘起细雨,雨滴落在听风铃上,竟顺着风纹汇成细小的溪流,在铃身绕了三圈才落下,滴在地面的瞬间,长出了丛青翠的苔藓——那是只有灵韵与天地完全契合时,才会出现的“生息纹”。
“这……”周老抚着胡须,眼神犹豫起来,“生息纹已有三百年没出现过了,凌霜这风铃,竟有如此造化?”
人群顿时分成两派,一派力挺镇灵盏的满分刻度与包容之心,一派惊叹听风铃的天地生息,吵得不可开交。沈清辞抱着药篓站在殿角,忽然指着杨辰腰间的玉佩:“不如让器物自己选?”
众人一愣,只见她取出三枚银针,分别扎在镇灵盏、融火符、听风铃上,指尖凝起灵力轻轻一点:“器物有灵,若愿认主,便让灵韵顺着银针流到主人身上。谁的灵韵最盛,谁便是第一。”
这法子新奇,连玉尺都微微倾斜,像是在赞同。杨辰、墨尘、凌霜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银针刚与器物接触,镇灵盏的莲纹便骤然舒展,淡青色的灵韵顺着银针蜿蜒而上,如溪流般淌过杨辰的手腕,在他掌心凝成朵半开的莲——那是玄武盾的灵韵与镇灵盏相融的迹象,带着温润的包容感。
墨尘的融火符也不甘示弱,赤红的灵韵如火焰般窜上银针,在他指尖炸开朵小小的冰火莲,火纹里藏着的水纹愈发清晰:“看来它也认我这个主人。”墨尘低头看着符面,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
最惊人的是凌霜的听风铃,铜铃轻轻晃动,引来殿外的细雨,灵韵竟化作只透明的风蝶,扑扇着翅膀落在凌霜肩头,翅膀上的纹路与殿外的雨丝完全重合,连周老都忍不住低呼:“风雨相随!这已是‘通灵’的境界了!”
三方灵韵各有千秋,银针上的光芒难分高下。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阵孩童的哭闹声,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娃娃被母亲拽着,手里的陶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那是他用压岁钱请匠人做的“小土碗”,本想拿来参评,却被母亲笑太寒酸,一路哭到了聚灵殿外。
“哭什么!这种粗陶碗也配进殿?”妇人满脸不耐烦,伸手就要打孩子。
“别碰他。”杨辰突然走出殿门,捡起地上的碎陶片。陶土粗糙,连最基础的釉彩都没有,却在碎口处沾着点湿润的泥——那是孩子偷偷从自家菜园挖的灵土,混在陶土里烧的。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镇灵盏的莲纹突然射出道青光,落在碎陶片上,那些碎片竟自动拼合起来,碗底浮现出颗小小的谷粒印记——那是孩子每天给菜园浇水时,偷偷埋在陶土里的谷种,竟在烧制时融进了碗身。
紧接着,融火符的冰火莲飘出丝红光,裹住陶碗,让粗糙的陶面变得温润起来;听风铃的风蝶也飞了过去,在碗口绕了圈,留下圈淡淡的风纹。
“这……”周老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被众器灵韵修复的粗陶碗,“玉尺动了!”
众人抬头,只见鉴灵玉尺缓缓落下,刻度不再停留在任何一件器物上,反而化作道金光,将那只陶碗托了起来。尺身浮现出几行字:“器无贵贱,心有轻重。能藏着生活的温度,便是第一。”
孩童破涕为笑,伸手抱住陶碗,碗底的谷粒印记突然发芽,抽出片嫩绿的叶子。
杨辰看着那片新叶,忽然笑道:“原来我们争了半天,忘了器物本就是为生活而生的。”
墨尘收起融火符,走到孩子身边,帮他擦掉眼泪:“这碗比我的符厉害,至少它能让你笑。”
凌霜的听风铃轻轻晃动,将细雨引成道彩虹,落在陶碗上:“确实该它第一,连风雨都愿意帮它。”
人群渐渐散去,匠人们捧着自己的器物,看着那只粗陶碗上的嫩芽,忽然觉得心里亮堂了许多。或许真正的第一,从不在聚灵殿的评比里,而在寻常日子的烟火气中——就像母亲熬粥的砂锅,农夫盛水的瓦罐,孩子玩闹的泥哨,它们藏着最实在的生活,也藏着器物最本真的灵韵。
夕阳落在聚灵殿的匾额上,鉴灵玉尺静静悬在殿中,背面的“满分”二字旁,多了个小小的陶碗印记。从此九州的炼器谱上,多了段关于“第一”的新注解:所谓第一,是能让每个用它的人,都觉得日子有滋有味,心里踏踏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