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谷的硝烟尚未散尽，杨辰的目光已如淬了冰的刀锋，落在暗阁祭坛的残骸上。那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黑色幡旗，旗面上绣着的骷髅头在风中扭曲，像在嘲笑这场惨烈的胜利。归墟剑插在祭坛中央的血池里，剑穗垂落的弧度绷得笔直，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
“还有三个。”他低声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十二煞已除其九，但蛇面人临死前的嘶吼还在耳边回响——暗阁真正的主使，那个被称为“幽尊”的存在，正躲在中州的“万尸窟”，用千万具尸体炼制“冥帝甲”。
沈清辞正在为伤员包扎，听到这话，指尖的绷带突然缠错了位置。她抬头看向杨辰，他的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冷硬，眼底翻涌的情绪不再是往日的沉稳，而是近乎沸腾的怒意，像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
“别冲动。”她走过去，轻轻按住他握剑的手，引月佩的银辉顺着他的手腕流淌，试图平复那股狂暴的力量，“万尸窟是暗阁经营了百年的老巢，里面不仅有尸傀大阵，还有……”
“还有我娘的尸骨，对吗？”杨辰猛地打断她，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压抑的痛苦，“蛇面人说漏了嘴，我娘当年不是死在山涧，是被幽尊抓去，炼成了‘尸母’，成了万尸窟的阵眼！”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清辞的心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此刻的怒意如此可怕——那不仅是对敌人的恨，更是对至亲被亵渎的极致痛苦。祭坛旁的血池突然冒泡，黑色的液体翻滚着，映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其中一张隐约能看出女子的轮廓，眉眼竟与杨辰有几分相似。
“啊——！”
杨辰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归墟剑被他猛地拔出，金红色的剑气冲天而起，将祭坛劈成两半。血池里的黑液四溅，落在地上燃起幽蓝的火焰，那些人脸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化为灰烬。
“统领！”玄铁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惊得后退，他们从未见过杨辰如此失态。那个总能冷静布局、沉稳指挥的仙命帝，此刻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连周身的空气都因他的怒意而震颤。
沈清辞没有后退。她看着杨辰发红的眼眶，看着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突然明白了这怒火背后的重量——那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思念与愧疚，是得知真相后瞬间崩塌的理智。她伸出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汗湿的铠甲上。
“我知道你难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们不能现在去万尸窟。幽尊就是想激怒你，让你自投罗网。”
杨辰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着归墟剑的手缓缓松开。怒火像被投入冰水的火焰，虽未熄灭，却不再灼烧理智。他转过身，看着沈清辞被黑液溅脏的衣袖，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对不起，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沈清辞摇头，指尖抚过他被血污沾染的脸颊，“月仙古籍里有记载，尸母阵眼一旦被毁，布阵者会遭到反噬，但布阵者若自愿献祭，就能让亡魂安息。我早该想到……”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李肃的亲兵从荒盟方向疾驰而来，身上的铠甲沾满泥浆，看到杨辰就从马背上滚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杨统领……荒盟……荒盟出事了！”
原来他们离开后，暗阁潜伏的余孽突然发难，用藏在粮仓的炸药炸毁了地窖，那些躲在里面的平民和伤员……亲兵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余孽在哪？”杨辰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归墟剑再次握紧，剑身上的金焰重新燃起。
“往……往万尸窟跑了，他们说……说幽尊在那边等着您……”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杨辰紧绷的神经。他翻身上马，归墟剑直指中州方向，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点燃：“备马！随我去万尸窟！”
“杨辰！”沈清辞拉住他的马缰，引月佩发出强烈的警告光芒，“这是陷阱！他们就是想让你带着残兵过去送死！”
“那又如何？”杨辰低头看她，眼底的怒意中多了一丝决绝，“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我娘的尸骨在那，荒盟百姓的仇在那，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他挥剑斩断马缰，策马冲向中州。玄铁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握紧兵器跟了上去——他们或许不认同这冲动的决定，却愿意追随这个为了守护而愤怒的领袖。
沈清辞望着他疾驰的背影，突然咬了咬牙，翻上另一匹马。守果灵鸟的残魂在她肩头盘旋，化作一道银光融入引月佩中。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那就只能陪他一起闯，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前往万尸窟的路上，杨辰的怒火像无形的火焰，烧得沿途的暗阁余孽望风而逃。遇到负隅顽抗的尸傀，他从不留手，归墟剑的剑气所过之处，尸傀尽数化为飞灰，连骨头渣都没剩下。玄铁卫们看着他浴血的身影，既敬畏又心疼——这怒火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灵力，再这样下去，不等抵达万尸窟，他就会灵力耗尽。
“歇歇吧。”沈清辞追上他，递过一块干粮和水囊，“你这样会垮掉的。”
杨辰没有接，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的黑暗：“我娘生前最疼我，总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编竹篮……可她被幽尊抓走时，我还在黑风寨跟人打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清辞，我不能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沈清辞的心像被揪紧了。她默默地将水囊塞进他手里，引月佩的银辉缠绕上他的手腕，帮他梳理紊乱的灵力：“我们一起让她安息。但不是现在凭着一股怒火硬闯，而是要计划周全，一击必中。”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杨辰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勒住马缰，看着身后疲惫不堪的玄铁卫，又看了看沈清辞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翻身下马，对着众人深深一揖：“是我冲动了。”
玄铁卫们连忙扶起他，李肃的亲兵红着眼眶说：“统领，我们都懂！换成是我们，也忍不了！”
杨辰握紧归墟剑，剑穗的颤动渐渐平缓。他抬头望向万尸窟的方向，眼底的怒火并未消失，却多了几分冷静的锋芒：“先找地方休整，打探万尸窟的布防。三天后，我们再去——不是去送死，是去复仇，去让所有亡魂安息。”
沈清辞看着他重新凝聚的眼神，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怒火不会熄灭，它会化作最锋利的武器，支撑着他走过最黑暗的路。但她更相信，这份怒火中藏着的守护之心，会指引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夜风吹过山林，带来远处万尸窟的腐臭气息。杨辰将归墟剑插在地上，剑尖的金焰在黑暗中跳动，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他和沈清辞并肩坐在篝火旁，玄铁卫们的鼾声此起彼伏，构成一曲疲惫却坚韧的歌谣。
“谢谢你。”他突然说，声音很轻。
沈清辞笑了笑，往火里添了根柴：“等救出你娘的亡魂，我们再一起编竹篮。”
杨辰看着跳跃的火光，眼底的怒火终于化作温暖的光。他知道，这场复仇之路必然布满荆棘，但只要身边有她，有这些愿意并肩的弟兄，再汹涌的怒火，也能化作照亮前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