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放心,方才属下射中的是他的肩膀。”
“嗯。”裴墨染的手攥得咔咔作响。
他当然想裴云澈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去死,但他答应过父皇不取裴云澈性命。
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倘若裴云澈死在他手里,岂不会给人留下话柄,说他不敬先帝,忤逆先帝?
裴云澈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云清婳的眼神倏地变得幽怨。
裴云澈这个贱人!
命真大啊!
裴墨染这个狗男人,每次都给她希望,再让她失望。
看来还是得按照原计划来。
不一会儿,裴墨染端着安神药走进了营帐,“蛮蛮,喝些安神药,睡醒了就不怕了。”
云清婳倚靠在床头,眉眼低垂,面色惨白,“裴云澈……怎么样了?”
她说话温吞,声音跟猫儿似的,像是吓惨了。
“他中了一箭,还活着呢。”裴墨染舀了一勺药,吹温后送到她嘴边,“他必须死,但不能死在我手里,过段时间,我派人将他暗杀了。”
裴墨染的眼中泄出寒光。
云清婳的嘴角抽了抽,险些绷不住扯出冷笑。
这话,他说过多少遍了?他自己记得吗?
迟则生变!
时间久了,恨意淡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舍不得动手。
“夫君还要留他多久?过段时间是多久?”她凝视他的双眼。
裴墨染知道她被吓惨了,所以才会这么担心,“再给我半年好吗?”
“……”云清婳颔首。
半年?
别开玩笑了!
半天她都忍不了。
好在她压根没在裴墨染身上抱什么希望,否则她不得气吐血?
今夜的事,一定会不胫而走。
是裴云澈掳走皇后不对在先,所以她不论做什么,也是情有可原。
这出前戏,是为了给她开脱。
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
裴墨染喂完安神药后,王显便一遍遍来催,说边关有急报传来。
“滚!”他低吼。
裴墨染扶着云清婳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蛮蛮,我等你睡下再走,有我在,你别怕。”
她颔首。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清婳的眼皮子变得沉重,她缓缓阖上双眼,呼吸均匀。
裴墨染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心中满是心疼跟愧疚。
他俯下身,吻落在云清婳的眉心。
他吹灭了灯,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黑暗中,云清婳睁开了眼。
飞霜走了进来,“主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快点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云清婳边说边脱下衣服。
飞霜也将身上的宫装脱下。
二人交换了衣物,云清婳梳了婢女的宫髻。
“主子,奴婢在看守裴云澈的侍卫的酒水里下了药,应该一会儿就发作了,您的动作一定要快。”飞霜提醒。
云清婳有些奇怪。
飞霜给这些侍卫下药这么容易吗?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不怕留下破绽。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她没有多想,藏好火铳,低垂着脑袋,快步离开营帐。
看守裴云澈的地方,在一处偏远的山洞。
云清婳在远处的草丛里蹲下,掩藏起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看见裴墨染带人从山洞离开。
没一会儿,看守山洞的六个侍卫昏昏欲睡,倒了下去。
云清婳看准时机,走了过去。
她才接近山洞,身后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蛮蛮……”
云清婳的心肝轻颤,她警觉地转过身。
谢泽修提着灯笼,忧郁地看着她,“回去吧。”
“原来是表哥,难怪今晚这么顺利。”她轻巧一笑,似乎只是来游玩的。
谢泽修看她的眼神中满是心疼,“我来吧,这本该是我的仇。”
她摇摇头,“不行,谋害皇室中人,若是东窗事发,谢家会遭殃的,可我不一样。”
“可是……”
“没有可是!表哥若是想保护我,请你现在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云清婳毅然转身,走进了山洞。
谢泽修目送着她,默不作声。
……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云清婳才来到山洞的尽头。
裴云澈倒在地上,他的左手被一条长长的铁链拴着。
“蛮蛮……”裴云澈看见云清婳眼前一亮。
云清婳似笑非笑,表情中透着一丝阴冷的寒意,像是索命的白无常,“裴郎,你没事吧?”
“放心吧,裴墨染答应过父皇,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就算想暗杀我,也要等许久之后,这样才能洗清他的嫌疑。”裴云澈分析。
这话像是火上浇油,精准地刺激到了云清婳。
等?
她可等不了了!
裴云澈艰难地站起身,“蛮蛮,快回去吧,我们只有划清界限,你才能过得更好。只要蛮蛮平安,我怎样都好。”
“裴郎……”云清婳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抱着他的腰。
裴云澈忍着箭伤,抬起沉重的胳膊搂住她,“脚还疼吗?”
云清婳摇摇头,她正欲说话,裴云澈却打断道:“蛮蛮,遇见你之前,其实我这辈子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事物,因为从出生起,一切东西我都与生俱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我珍惜,包括父皇、母后我都不在意。直到遇见了你,你与我心意相通,就像是知己,赏画赋诗,唯有你懂我的意趣,看见你,就像在照镜子。”
“很早之前,我便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这世间只有蛮蛮才与我般配。蛮蛮无论嫁给谁,都会幸福。可我这么自私薄情的人,只有娶到蛮蛮,才会幸福。”
砰——
一股火药的硝烟味在空中弥散。
裴云澈的腹部被打穿了。
他低下头,他的腹部,多了一个血窟窿。
血汩汩的流,染红了他白若素纨的中衣。
云清婳不知是兴奋还是怎的,眼泪止不住的落,她抬起脸,笑得癫狂,“现在你还幸福吗?”
一颗泪从裴云澈的眼中坠落,落在了云清婳的鼻尖。
他单手捂着腹部的血窟窿,可血实在太多,根本堵不住,就像是泄了的水堤。
“能死在蛮蛮手里,我是幸福的。”他的双腿一软,向后摔在地上。
云清婳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睨他,眼中一派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