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书房里空气凝滞,老侯爷坐在圈椅中,手上捧着一杯凉茶,不怒而威。
季明渊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今儿刚回京,圣上就问,京城疯传的两万两黄金,到底怎么回事?”
季明渊垂着手,声音平静,“用于赈灾。”
“赈灾?”老侯爷身体一颤,“圣旨下了吗?兵部批了吗?你就敢私自动用军费!兵部尚书知情吗?”
二皇子现下仍挂着兵部尚书的虚职。
“灾情紧急,等不及。”
季明渊抬眼,直视父亲。
他知道父亲在意的不是程序,而是他擅自主张,妄图脱离控制。
老侯爷冷哼一声,话锋一转,“那个顾婉儿是怎么回事?”
“会制造不少新鲜玩意,深得二皇子心。”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老侯爷扫了季明渊一眼,眼里藏着浓浓的警告。
季明渊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烦躁,但很快恢复平静,“她心悦儿子。”
“难怪近日二皇子给圣上献了不少新鲜玩意,原来是这丫头搞的,既如此,娶她进门做妾。”
季明渊身体僵了一下,立即拒绝,“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老侯爷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个乡野女子,能得皇上青睐,侯府抬她做个妾,是她的福气!”
季明渊想提他心悦沈玉瓷,却又不想让她牵扯进侯府,只好撒了个谎。
“她不过是想借儿子靠近二皇子,故意接近罢了。”
老侯爷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你当真是昏了头了,二皇子头上是谁,季府头上又是谁?咱们不都是共事一主?
你捅了个这么大的窟窿,正好这个顾婉儿近日风头正盛,此乃天时地利,只差一步棋,你我便相安无事。”
季明渊沉默了,他沉着脸,看向了别处。
“季明渊,你别忘了天香楼那档子事是老子我替你摆平的,竟敢忤逆我!娶她!”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过来,季明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他不是不能娶顾婉儿为妾,但到时候玉瓷将如何看他?他又要费心策划一起英雄救美的戏码博她欢心?
更何况,他已经不想被侯府束缚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父亲,儿子不能娶她。”
老侯爷气得脸色铁青,“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他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砸,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别逼我用非常手段。”
季明渊瞳孔微缩。
老侯爷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要么自己把人抬回来,要么,我替你抬。”
“我可是在救你,别不识好歹,我可是你爹。”
言尽于此,老侯爷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下逐客令了。
“你可以滚了。”
季明渊踏出了书房,停在长廊的阴影下。
侯府张灯结彩,奴仆们围在一块相互给对方结五彩绳,欢声笑语荡漾开来。
季明渊只觉得刺耳,愈发烦躁,他摸出一把匕首,对准右手手腕。
右手手腕本就缠着的纱布,寒光闪过,瞬间渗出暗红。
尖锐的刺痛本该让季明渊冷汗直冒,但他面上却是一副享受的神情,原本烦躁的情绪被平静取代。
二皇子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四处静悄悄的。
谢权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晚上便匆匆离去,倒是让顾婉儿有了新的落脚点。
她提着长裙行色匆匆地踏出皇子府,乘着马车赶往造梦间。
城东的店铺大多打烊了,只有零星几家开着灯。
造梦间里点着微弱的烛火,蓉儿在擦拭柜台,赵寒松手里捧着账本,却盯着空气发呆。
“喂书呆子,账到底算完没有,就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还参加科举,能考得上吗?”
赵寒松听到科举二字,那浑浊的双眼才慢慢聚焦起来,他看清了门口的女子。
“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蓉儿听到赵寒松的话,忙迎了出去。
“上次喊你递的家书可有回信?”顾婉儿神色匆忙地抓住蓉儿的手,喘着粗气。
原本笑着的蓉儿瞬间变了色,“小姐,前些日子太忙了,奴婢应该是把信送出去了......”
一看蓉儿不确定的话语,顾婉儿瞬间明白她没有寄信,一股怒意顿从心起。
“你拿银子不干事?”
蓉儿头一次见顾婉儿发火,登时呆住了,不敢说话。
算完账的赵寒松走了过来,将账本呈上来。
“掌柜的,请过目。”
顾婉儿哪里还有心思瞧,一把推开了,继续盘问蓉儿。
“你把信送到哪个驿站,我亲自去问。”
赵寒松蹲下去,拾起落在地上的账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掌柜的,信丢了无所谓,重点是爹娘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好,何不借此机会回家一趟?”
跪下的蓉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婉儿心里有事被赵寒松一提醒,火气瞬间消了下去。
“也好,此去常州,短则七日后归,赵寒松你盯着点账本和制香胰子的流程,若是有人量大购入需提前告知,能接受多等几日的就接,接受不了就推了。”
“是。”
想了想,顾婉儿补充道:“普通的香胰子先停止售卖,既然开到城东了,定是要卖高端货,就不和城西那群长舌妇争了,赝品就是赝品,永远上不得台面。”
交代完后,顾婉儿行色匆匆地离去。
直到顾婉儿彻底离去,蓉儿拍着胸脯站了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感激地看向赵寒松。
“谢谢你啊书呆子,平日里店里忙得要死,掌柜的也不多雇点人,光是这店得把我俩累死.......”
赵寒松没有说话,将账本放回固定位置,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继续背起来。
蓉儿不再像往常那样吐槽羞辱赵寒松了,她头一次觉得,一身粗布麻衣的赵寒松看着也挺俊朗的。
只是那个醉仙楼的食盒让她好奇了很久,那是去醉仙楼吃饭打包回来的,当时她还嘲笑赵寒松这么宝贝剩菜剩饭。
先前她不曾觉得这么说有问题,可今夜,蓉儿一看到放在角落里洗干净却仍未归还的食盒,那些话像巴掌一样扇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