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邈的声声逼问下，澜雪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非常平静。
他向后靠了靠，倚着身后的治疗舱，看着云邈语气平淡地开口：“这么看来，你的脑子里也不全是浆糊。”
云邈死死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面露痛苦之色。
“我只是想知道……我该恨的人究竟是谁……”
澜雪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语调疏离的反问他：“你刚才问我，她是不是生病了才会突然性情大变，对吧？”
“你想了那么多，有没有想过那根本就不是她呢？”
因为澜雪的一句话，地下室内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暗处的纪黎瞳孔骤缩，呼吸瞬间乱了几分。
澜雪看了眼纪黎藏身的角落，随后又将目光移回到满脸惊愕和不敢置信的云邈身上。
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嘲讽。
“她的改变那么显而易见，你却直到现在才来问我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也可以直接告诉你。”
“对你我日日折磨、非打即骂的人，不是她。”
喉咙里的腥气再次上涌，云邈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捂着胸口缓缓跪倒在地，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将云邈淹没。
怎么会是这样？
他所有的怨恨、针对，全都给错了人。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望月也从未动过他一分一毫。
甚至还不止一次地救过他……
澜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邈，随手启动了手边的治疗舱。
“你对她还有用，可别死在这里。”
留下这句话，澜雪没再看云邈一眼，径直离开了。
许久后，安静的空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云邈垂眸看着掌心中的鲜红血迹，慢慢爬起来躺进了治疗舱内。
黑暗处阴影一晃，一抹黑色的影子也悄然退出了地下室。
让纪黎没想到的是，澜雪竟然还在客厅中等着他。
看到他，纪黎顿时停下了脚步。
“都听到了？”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纪黎低声问道：“云邈精神力暴动的那个晚上，醒来的是她，对吗？”
“是，不过更准确地说，你破窗而入救的人，就已经是她了。”
听到澜雪的话，纪黎心头突然浮现出一抹庆幸。
他庆幸自己在那时虽然有过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破窗救人。
他救下的人，是江望月。
是真正的江望月。
澜雪看了眼自己的终端屏幕，再次开口。
只是他刚刚说了一个字，楼梯那边就传来了声响。
澜雪和纪黎同时回头看过去，正好跟站在楼梯边睡眼朦胧的江望月对上了视线。
她微微歪头，声音沙哑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澜雪笑着接话，“准备睡了，您这是？”
“好渴。”
“您稍等。”
澜雪转身的刹那迅速和纪黎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抬腿向着厨房走去。
江望月一边打哈欠一边对着纪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纪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不待他站定，脸上就多了两只温热的手。
江望月笑眯眯地揉捏着纪黎的脸颊，看到他懵懵的样子，江望月觉得自己做了噩梦的坏心情瞬间被抚平了。
澜雪拿着水杯走出来后，也没有逃过她的魔爪，冷白色的皮肤上顿时多了点点红痕。
欺负完两个人，江望月这才接过澜雪手中的水杯，脚步轻快地上楼继续睡觉去了。
这一幕都被刚从地下室出来的云邈看在眼里，他紧紧抿着嘴唇，神色黯然。
后半夜江望月睡得还算安稳，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抬手按了按眉心，江望月轻呼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的，昨晚她又梦到了那间待了七年的地下实验室。
她突然有点想“故地重游”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江望月一边想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
她洗漱完之后满脑子都还是这个念头，但紧接着就被门口跪着的人吓得全忘了。
江望月抱着门框震惊地看着云邈，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是，大早上你干啥呢？？”
云邈抬起眼眸，将手中长鞭捧到了江望月面前。
“云邈之前多次冒犯雌主，请雌主惩戒。”
江望月愣了愣，随即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云邈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胡话了？
江望月忍不住放出精神力将云邈包围，细细感受着他精神海里面的状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连绵不断的雪山上不仅布满了鲜红色的雪衣藻，甚至还有洁白的雪莲正在盛放。
江望月看得赞叹，没有注意到云邈捧着长鞭的手越发用力。
顺手抹去云邈精神海中的一点小震荡，江望月收回精神力向后退了两步。
看着还跪在原地不言不语的人，江望月不禁轻咳了一声。
“那个，我说过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这样做意义并不大。”
云邈低头，“可以让您出出气……”
“没有必要。”
江望月直接打断了云邈的话，又蹲下来跟他平视。
“我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上来的，但是这件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说着，江望月抓住了云邈的手腕，带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好了，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去吧。”
云邈动了动手指，随后对着江望月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目送着云邈带着他那条吓人的长鞭离开，江望月忍不住松了口气。
原本想要下楼去吃个早饭的她，选择转身回了卧室。
不过江望月刚刚关上门，终端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是诺拉发来的消息。
【星网上正在直播帝国飞船靠港实况，快来围观！】
江望月好奇地点开了链接，屏幕自动跳转到了直播界面。
往日熙熙攘攘无数飞船停靠或离港的中央星对外接驳空港，此时此刻却是一片寂静。
江望月看着镜头下那神情严肃全副武装的一众军人，不禁有些迟疑。
这真的是在欢迎对方吗？
她怎么感觉，这是要给帝国来访的人，一个下马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