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停顿了半秒，淡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眼前流淌，像极了二十年前在殖民星观测站见过的极光。他忽然想起昨夜苏瑶塞给他的那半块桂花糕，糯米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此刻都成了尖锐的回忆碎片，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舰长，第七象限的能量场又紊乱了。”通讯器里传来观测员小陈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们的防护罩快撑不住了，那些暗物质粒子像疯了一样撞击屏障，再这样下去……”
林烨深吸一口气，按下控制台旁的红色按钮，舰桥顶部的应急灯骤然亮起，将所有人的脸照得惨白。“启动备用方案b，”他的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让第三小队带着平民先撤到跃迁点，告诉他们，我林烨在，‘启明号’就不会沉。”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急促的哭喊声：“可是舰长！暗物质云里……好像有活体信号！它们在跟着我们的平民船！”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舰桥炸开。负责武器系统的老张猛地拍了下桌子，金属桌沿被拍出一个浅坑：“这群狗娘养的！说了那不是自然现象，是星际海盗的生物武器！”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年前在猎户座，他们就是用这招吞噬了整个殖民星！”
林烨的目光落在主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红点上，那些代表平民船的光点正在暗物质云里挣扎，像被蛛网困住的飞蛾。他忽然想起苏瑶临走前塞给他的那枚平安扣，玉石的温润触感仿佛还留在掌心——她本该今天返航，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暗物质风暴困在了第七象限边缘。
“老张，校准主炮参数，目标暗物质云外围，”林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调出武器系统的三维模型，“用反物质弹头，给我撕开一道口子。”
“不行啊舰长！”小陈的声音都在发抖，“反物质弹的冲击波会波及平民船的！我们试过……”
“我知道。”林烨打断她，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弧线，将跃迁坐标输入系统，“让平民船关闭引擎，我去接他们。”
舰桥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警报器的蜂鸣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老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拍了拍林烨的肩膀：“我跟你去。”
“留下。”林烨摘下胸前的指挥徽章，塞进老张手里，“这里需要人坐镇。”他转身走向舱门，步伐沉稳得像每一步都踩在星轨的节点上，“告诉苏瑶，等我回来，兑现上次欠她的桂花糕。”
小型突击舰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冲破“启明号”的舱门，一头扎进暗紫色的暗物质云里。林烨紧握着操纵杆，眼前不断闪过苏瑶的笑脸——她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蹲在实验室里给星际植物浇水，阳光透过舷窗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她举着刚培育出的荧光草，兴奋地朝他挥手，说要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她在星光下红着脸说“林烨，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
“滋啦——”突击舰的外壳被暗物质粒子撞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烨猛地回神，操控着飞船在密集的粒子流中穿梭，仪表盘上的警报灯红得刺眼。他忽然注意到屏幕角落跳出一个微弱的信号，频率是他和苏瑶约定的紧急暗号。
“苏瑶？”他对着通讯器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信号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随后是苏瑶带着喘息的声音：“林烨……别过来……它们在……在模仿我的信号……”
林烨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起苏瑶曾在论文里写过，某些高智慧暗物质生物能模拟生物电波，引诱猎物自投罗网。“我知道，”他强压着喉间的哽咽，操纵着突击舰避开一块漂浮的陨石，“但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猎户座的流星雨。”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泪意：“骗子……你上次也说要陪我看极光……”
“这次不骗你。”林烨的视线模糊了，他猛地按下武器发射键，两道蓝光撕开暗物质云，“你看，我把星星都给你打下来了。”
突击舰穿过一片相对稀薄的粒子带，林烨终于在舷窗外看到了那艘摇摇欲坠的平民船。苏瑶穿着橙色的救生服，正站在甲板上朝他挥手，她的身后，暗物质云像一张巨大的网，正缓缓收紧。
“抓紧了！”林烨大喊着，操控突击舰靠近平民船，抛出牵引绳。当苏瑶的手抓住他的瞬间，他闻到了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混杂着暗物质粒子的腥甜。
“你怎么才来？”苏瑶的眼眶通红，却笑着捶了他一下。
“路上遇到点小麻烦。”林烨把她拉进驾驶舱，替她系好安全带，“桂花糕还热着吗？”
苏瑶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泪直流：“在保温箱里呢……就知道你惦记着。”
突击舰拖着平民船冲出暗物质云的那一刻，林烨回头望去，只见那片暗紫色的云雾中，无数光点像被点燃的星尘，缓缓消散在宇宙深处。苏瑶靠在他肩上，轻声说：“其实它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林烨握紧她的手，掌心的平安扣硌得他生疼，却也暖得像团火。“我们也一样。”他说。
当“启明号”的灯光出现在视野里时，老张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哭腔：“舰长，你们可算回来了！苏研究员培育的荧光草……开花了。”
林烨低头看向苏瑶，她正从背包里拿出那株荧光草，淡蓝色的花瓣在驾驶舱的灯光下微微发亮。“你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我说过它会在抵达启明星时开花的。”
林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殖民星的观测站里，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苏瑶举着刚发芽的荧光草种子，对他说：“林烨，宇宙再大，总有一束光是为我们亮的。”当时他不信，直到此刻，看着她眼里的光，才明白有些约定，比星轨更长久，比暗物质更坚硬。
突击舰平稳地停靠在“启明号”的舱位里，林烨牵着苏瑶走下飞船，老张和小陈带着船员们站在通道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都笑着鼓掌。苏瑶忽然停下来，从保温箱里拿出一块桂花糕，踮起脚尖喂到林烨嘴边：“尝尝，还热乎着呢。”
甜香在舌尖蔓延开来，林烨忽然觉得，所有的颠簸和惊险，都抵不过这一刻的温热。他抬手擦掉苏瑶脸上的泪痕，轻声说：“下次，换我给你做。”
远处的舷窗外，猎户座的流星雨正划破夜空，像无数支燃烧的箭头，照亮了宇宙的褶皱。林烨握紧苏瑶的手，在心里默默许愿——愿每一次出发，都有归期；愿每一束微光，都能照亮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