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艺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边缘，杯底那些可疑的白色颗粒正随着他的动作跳着诡异的华尔兹。\"我打赌这玩意儿比苏婷上次煮的'创意咖啡'还可怕，\"他对着阳光眯起眼睛，\"那杯至少只是把盐当糖放了，这个看起来像是把整个药店磨碎了倒进去。\"
办公室门被推开一条缝，苏晴的脑袋探进来时带进一缕玫瑰花香。\"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她手里还捏着半截没剪完的玫瑰花枝，\"这次我可真什么都没加，就普通速溶咖啡，连糖都只放了一包——虽然你喝咖啡加糖的样子真的很像小学生喝中药。\"
\"那请你解释一下，\"沈艺把杯子往她面前一送，\"为什么我的咖啡会自己长钙片？\"杯底的沉淀物此刻已经结成微型珊瑚礁般的结构，在黑色液体里若隐若现。
苏晴接过杯子的动作突然定格，鼻翼轻微抽动两下。\"等等...\"她突然把杯子拿远了些，像是怕被咬到，\"这个味道...像是把阿司匹林泡在消毒液里再撒点薄荷粉？\"
\"精确的描述，\"沈艺鼓掌，\"现在告诉我，这是星巴克新品还是你的谋杀计划？\"
\"别闹，\"苏晴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闻起来像...\"她压低声音，\"像林晚意床头柜上那些药片的味道。记得吗？她总喜欢把药磨碎了混在红茶里。\"
沈艺正在转笔的手突然僵住，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频率突然和墙上挂钟的秒针同步了。\"首先，\"他竖起一根手指，\"林晚意已经死了——除非现在流行把骨灰盒当漂流瓶用。其次...\"他的目光突然被办公室门口地板上的水渍吸引——那滩形状完美的水滴简直像是有人用高跟鞋尖蘸着水画的等高线地图。
\"今天早上有人来过我办公室吗？\"沈艺用脚尖点了点那滩水渍。
苏晴翻了个白眼：\"除了你这位八点就来自虐加班的模范员工，就只有我和婷...\"她突然倒吸一口气，\"婷婷九点左右说要去买早餐，消失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沈艺掰着手指数，\"足够给我的咖啡下毒，给我的电脑装监控软件，顺便给我的仙人掌浇开水。\"
\"但动机呢？\"苏晴刚说完就自己打了下嘴巴，\"当我没问，你们老沈家的烂桃花债比八点档还精彩。\"
前厅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苏婷元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墙壁：\"豆浆买回来啦！沈艺哥你的无糖特供！\"
沈艺和苏晴立刻进入即兴表演模式——一个假装在深情凝视咖啡渣，一个突然对天花板产生了考古学兴趣。苏婷蹦进来时马尾辫甩出的弧度精确得像是用圆规画的，她把印着\"早安豆浆\"logo的杯子往沈艺面前一墩，杯底的液体晃出危险的弧度。
\"趁热喝呀！\"苏婷眨巴着眼睛的样子活像推销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后妈，\"林晚亭说这家用的非转基因豆子，特别适合你这种老年人养生。\"
沈艺的眉毛差点飞进发际线：\"林晚亭？你们什么时候熟的都能一起点评豆浆了？\"
\"就刚才呀，\"苏婷掰着手指头数，\"我去买早餐路过她店门口，她正在擦橱窗，问我为什么起这么早，我说给你买早餐，她就推荐了这家...\"她的语速突然放慢，\"...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像是发现我把吐司边偷偷喂流浪狗似的。\"
沈艺端起豆浆杯的姿势像是在拆炸弹：\"所以林晚亭知道这是我的早餐？\"
\"知道啊，我还说你最近总头疼...\"苏婷突然捂住嘴，\"啊！是不是不该说这个？她当时还皱眉了呢，说可能是用脑过度...\"
沈艺的杯子突然\"不小心\"倾斜了四十五度，乳白色液体在桌面上画出亚马逊河支流图。\"手滑，\"他毫无诚意地道歉，\"看来今天不宜饮用任何液体。\"
苏晴突然凑近苏婷嗅了嗅：\"你换香水了？\"
\"我从来不用香水啊，\"苏婷一脸茫然，\"哦！可能是林晚亭店里的熏香，她今天点了种奇怪的香料，说是能增强记忆力...\"
沈艺抓起外套的动作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我突然想起约了客户看盆栽！\"他掠过苏婷身边时，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香水再次钻进鼻腔——和林晚亭身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混了苏婷的草莓洗发水，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化学武器。
街角的\"瞬间永恒\"摄影店橱窗里，黑白照片中的人物都用一种\"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看着沈艺推门而入。风铃响动的瞬间，后间传来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响。
\"私闯民宅犯法哦沈先生。\"林晚亭的声音从暗房方向飘出来，带着笑意，\"还是说花艺师终于对摄影产生兴趣了？\"
沈艺径直走向声源处：\"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给苏婷的'记忆增强熏香'配方。\"
暗房门帘一掀，林晚亭举着两只定影液瓶走出来，栗棕色发梢还沾着暗房特有的化学药剂味道。她今天没戴标志性的变色镜，琥珀色眼睛在暗处像猫科动物般发亮。\"哇哦，\"她把瓶子碰得叮当响，\"这指控够刺激，要不要顺便告我往市中心水库投毒？\"
\"省省演技，\"沈艺掏出手机调出咖啡照片，\"解释下这个？\"
林晚亭凑近看的姿势让她的发丝扫过沈艺手腕，那种药草香更浓了。\"看起来像是...\"她突然用舌尖舔了下屏幕，\"啊哈！三合一咖啡没搅匀的奶精块？\"
\"尝出来是什么毒药了吗？\"沈艺抽回手机。
\"坦白说，\"林晚亭突然转身走向柜台，从抽屉里摸出个透明小袋扔过来，\"如果是这种白色粉末，那真的只是方糖——我喝红茶喜欢现磨的砂糖。\"
沈艺捏着袋子对着光观察，颗粒确实比咖啡里的更粗。\"那为什么苏婷包里会有类似的东西？她说是你给的'能量粉'。\"
林晚亭正在擦拭镜头的动作突然定格。\"有趣，\"她慢慢放下镜头布，\"我昨天确实给了她一包手工红糖，说是可以加在奶茶里...\"她突然眯起眼睛，\"沈先生，你该不会以为我在搞什么《绝命毒师》戏码吧？\"
\"巧合太多了，\"沈艺把小袋扔回柜台，\"从你出现开始。\"
林晚亭突然笑起来，笑声像银匙敲击水晶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她指向墙上某张作品——沈艺站在花店门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你偷拍我？\"
\"街拍艺术，\"林晚亭无辜地摊手，\"顺便说，你办公室窗帘该洗了，从外面拍反光太严重。\"
沈艺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你站在什么位置拍的这张？\"
\"街对面咖啡馆二楼，\"她眨眨眼，\"每周三上午你固定会站在那个位置发呆，像教堂大钟一样准时。\"
这个回答让沈艺太阳穴的刺痛突然升级为电钻施工。周三上午是他固定给林晚意扫墓的时间——这个习惯连苏晴都不知道。
\"头疼了？\"林晚亭的声音突然贴近耳边，她不知何时绕到了沈艺身侧，\"要试试我的独家秘方吗？\"她晃了晃那个可疑的小袋子。
沈艺后退半步撞到了展示架，一张照片飘落下来——画面里苏婷正在摄影店门口和林晚亭交谈，日期显示是三天前，但苏婷穿的那件薄荷绿外套，明明昨天才从干洗店取回来。
\"日期标错了？\"他捡起照片。
林晚亭夺回照片的动作快得像变魔术：\"摄影师的小毛病，总忘记调时间戳。\"她把照片塞进抽屉，转身时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锁骨位置露出半个模糊的纹身——像是被洗褪色的字母\"L\"。
沈艺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苏晴发来的照片里，苏婷正在翻他的抽屉，手里捏着个熟悉的白色小袋。
\"游戏越来越好玩了，是不是？\"林晚亭的声音追着沈艺冲出店门的背影，\"代我向婷婷问好！\"
花店门口，苏晴正用修剪玫瑰的剪刀尖指着苏婷的背包：\"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包里会有和沈艺咖啡里一样的粉末？\"
苏婷涨红着脸的样子像是快要爆炸的番茄：\"都说了是林晚亭给的红糖！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那为什么偷偷往沈艺抽屉里放？\"苏晴用剪刀挑开背包，几个小袋滑落出来，\"还分装得这么...专业？\"
沈艺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粉末捻了捻——这次确实是红糖，还带着淡淡的姜味。
\"看吧！\"苏婷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就是想帮沈艺哥治头疼！林晚亭说这个配方...\"
\"等等，\"沈艺突然打断她，\"你刚才说'配方'？林晚亭具体怎么说的？\"
苏婷咬着下唇回忆：\"她说...『三片姜，两勺红糖，加一点点特殊配料』...我问是什么配料，她笑着说秘密。\"
沈艺和苏晴交换了个眼神。此时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上，是今早的咖啡杯特写，配文：「红糖姜茶确实能治头疼，但咖啡因会抵消药效——下次记得分开喝。p.S. 你办公室的绿植该浇水了」
照片角落，隐约能看到半截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和林晚意生前用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