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薇看着突然逼近的谢君临，她下意识往后退，身子靠进了萧凌昭怀中。
她没说厌恶，却将厌恶二字表现得格外清楚。
谢君临沉默看着他拉近的距离忽然被沈元薇重新拉远，他眼神愈发幽暗。
他负于身后的手指缓缓收紧，嗓音低沉。
“你为何厌恶朕至此？你若与凌昭感情深厚，那么朕破坏你们夫妻感情，你怨恨朕朕理解，可你昨日才与凌昭相识，你怎么就……厌恶朕至此呢？”
沈元薇不去看谢君临的眼睛。
“皇上，我说过了，我对凌昭一见钟情，在皇上眼里我与他只有一天的情意，可在我心里，这一天胜过十年，我既然爱他，自然厌恶要将我从他身边抢走的人。”
她身后，萧凌昭听到这句话愈发感动，双臂将她抱得紧紧的。
“元薇，你不用如此委曲求全，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为了我牺牲什么，倘若做我的妻子就要让你牺牲自己，去做违心的事，那一个如此连累你的男人还有何颜面做你夫婿？”
说到这儿，萧凌昭又抬头望着谢君临。
他说，“我相信，我们的皇上是个明主，皇上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要我的脑袋，就要萧家满门的性命。”
谢君临心头情绪翻涌，没言语。
沈元薇立刻转过头含泪望着萧凌昭，“你看！他都不回答你的话，他又怎么会不对你下手呢？”
“……”
谢君临张了张嘴，心情更复杂了。
这就纯属污蔑了。
他只不过是刚跟凌昭冷硬对峙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凌昭，这姑娘怎么能因为他的沉默就一口咬定他要对萧家下毒手呢？
他要下毒手，还用等到现在？
萧凌昭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谢君临，对沈元薇说，“皇上他若真要我的脑袋，我愿意赴死，我宁可自己死，也不能连累你为我受屈——”
沈元薇摇着头捧着他的脸颊，“可是我不要你赴死！你说你连累我，你哪里连累了我，你明明是被我连累的，若你没有娶我，你就不用为了我跟你誓死效忠的君主闹到这种地步……”
她攥紧萧凌昭的袖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不能让你为了我触怒皇上自寻死路，你若是死了，我也会生不如死的。”
“你说让我带着你的尸首回萧家，可我怎么有脸回去见爹娘啊？昨天我们拜堂成亲，他们那么高兴，他们是那样的喜欢我这个儿媳妇，我要是害死了他们的儿子，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她低头靠在萧凌昭怀中，嗓音颤抖。
“萧凌昭，你不可以死，爹娘已经经历了六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若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还有我，害死了你们三个，我也没有颜面苟活于世，我也会随你们而去的……”
萧凌昭心痛得要命。
他以为，他会让元薇幸福快乐一辈子，他没想到他会如此连累元薇。
若是昨天没有认识他，元薇是不是就不用如此为难了？
若是元薇不嫁给他，皇上就不会来萧家参加婚礼，就不会看见元薇，也就不会发现元薇的特殊体质对元薇起意……
萧凌昭嗓音哽咽，“是我害了你，你来萧家救我，我却害了你！”
沈元薇轻轻抚着萧凌昭的眉眼。
“你别这样说，你没有害我，真的，其实往开了想，这也没什么的，跟四条命相比，贞洁算什么，一年的分别算什么，只要我们大家都能好好的就够了，我们一家四口的命，比什么都珍贵，你说是不是？”
萧凌昭红着眼眶收紧双臂，将沈元薇用力抱紧怀中。
好像恨不得将这个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这样，旁边的帝王就再也无法抢走他的妻子了。
谢君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沉默望着这夫妻俩。
两人如此痛苦，他觉得他就像个不近人情的暴君，正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自责，他愧疚。
可是一想到沈元薇如此厌恶他嫌弃他，他整颗心又酸涩难言，怒气翻涌，却又无法发作。
他缓缓直起身。
他想，原来在有些女子眼里，他皇帝的身份不过如此，他少年夺回江山的丰功伟绩不过如此，他的英俊容貌不过如此，他能给的权力地位也不过如此……
他拥有这么多，却比不过那女子心中一见钟情的夫君。
他复杂地望着萧凌昭。
这一刻，他是羡慕萧凌昭的。
他羡慕萧凌昭能拥有这么真挚这么纯洁的爱情。
他先前竟然还在笑这两人，笑他们相识短短一天就在他面前上演真情真爱，原来，这两人是真的爱上了彼此。
他感到怅然，原来有些人之间的感情，只需要一个眼神对视，就足以定下终身。
那样的情感，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得到的东西。
谢君临缓缓后退一步，又慢慢转身，走回龙案那边。
他坐下来，望着跪在那里拥抱的两人，他嗓音低哑。
“朕口口声声说，不愿意用凌昭的命来逼迫你们，到头来，你们的妥协还是因为朕的逼迫……”
萧凌昭死死咬着腮帮子。
他心中有怨气有怒气，可他的忠心，让他无法站起来指着谢君临鼻子骂。
他忽然恨自己这忠臣的立场。
有人抢他妻子，他也只能据理力争，他连指着人家鼻子骂揪着人家打一顿，都不能够……
萧凌昭强忍怒气，沈元薇没有忍。
她转头看向龙案，泪光闪烁，“皇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呢？您若是真的不想逼迫我们，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谢君临张了张嘴，又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他不愿逼，还是逼了，人家已经很委屈很痛苦地妥协了，他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只会显得更卑劣。
沈元薇抹去眼泪，问谢君临，“方才的誓约，皇上答应吗？皇上若答应暂且放过我们，若愿意再等两年，那您现在就写契约吧，我签字，我按拇指印。”
谢君临没有立刻答应。
他说，“朕还得考虑考虑。”
沈元薇眉头紧皱。
还要考虑？
她当即道，“我和凌昭已经做出最大程度的妥协了，皇上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君临看着沈元薇，“朕知道你厌恶朕什么，你厌恶朕妃嫔众多，你厌恶朕不干净，那么朕问你，你让朕等你两年，这两年里朕若是宠幸了别的妃嫔，你又会怎样看朕？”
他又说，“宋神医这两年里若是给朕献上了药，朕是用，还是不用？朕若不用，又怎么知道朕能不能生？朕若是用了，后宫雨露均沾的消息传到你耳朵里，你到时候又哭着闹着说朕脏，宁死也不进宫，朕又该拿你如何？既然你要立下誓约，这些就全都得先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