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薇没有动摇。
她格外从容。
“我知道皇上想用这样糟糕的假设来击垮我,可我不会为了假设的未来就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自由。”
“您所假设的那些,我想,它们不会发生。”
“我和皇后姐姐不会为敌,皇后姐姐和卫丞相是忠君爱国之人,我们萧家也一样,大事上,我们没有利益冲突,私事上,我一个将军夫人也不会去冒犯皇后,她又怎会与我为敌?”
“就算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孩子,我和皇后姐姐有了矛盾也会尽量自己化解,我们不会让孩子走到必须杀掉一个母亲的局面,我相信皇后姐姐的人品,她不会故意教坏我的孩子,否则我也不会将孩子托付给她。”
停顿了一下,她看向两个孩子。
她叹息。
“至于他们今后会与我形同陌路,我无妨的,我不愿意为他们牺牲自由和爱情,他们不爱我也是应该的,只要我不强求他们爱我,我就不会怅然忧愁,我就不会不快乐。”
谢君临沉默望着她。
好半晌,谢君临才嗤笑道,“沈元薇,你真是无情至极。”
沈元薇承认了,“是,为别人牺牲的事,我做不到,哪怕他们是我的孩子也不行。在我心里,我自己最重要,若我生了他们就要为他们束缚我的一生,从此不得欢喜,永失自由,那我生他们做什么?”
谢君临没见过像沈元薇这样把自私表现在明面上的人。
别人就算自私还得冠冕堂皇装一装,她是装都不装了。
他咬牙,转身背对着沈元薇。
“你们走吧,既然朕再三求你,你都不肯留下,既然你的两个亲生骨肉都不能让你动容,那朕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道,“你今日离开了皇宫,朕和孩子便也管不了你了,朕只希望,你即便不在孩子们身边,行事时也要多为两个孩子考虑,你要记住你是两个皇子的生母,你不要行差踏错,不要做什么牵连孩子的事情。”
沈元薇点头答应。
“好,我即便再离经叛道,也不会做什么辱及子女的事情让他们蒙羞。”
她话音一转,“若将来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那一定是别人陷害我,皇上您不要信。”
“……”
谢君临本来在生闷气,听到她这不要脸的话,生生被气笑了。
她觉得自己品行高洁,绝对不会做坏事,一旦有人说她做坏事那就一定是别人诬陷她,呵,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谢君临心累,他挥了挥手。
“走吧,再不走,朕要改变主意了。”
见谢君临松口,萧凌昭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立刻跪下谢恩。
“多谢皇上隆恩。”
他站起身走到床榻前,握紧沈元薇的手指。
“你如今这个样子,要怎么出宫舒服些?”
沈元薇回握他的手指,对他笑得很灿烂。
“宋神医说,可以用春凳将我抬出去,这样就不会伤口崩裂。”
萧老将军一听,立刻将孩子交给萧凌昭。
“你在这儿待着,爹出去给你们找春凳。”
萧凌昭手忙脚乱抱着小小的襁褓,背脊都僵硬了。
他从未抱过小孩。
这么软的孩子,该怎么抱啊?
他僵着胳膊托着小襁褓,低头看着漂亮可爱的小孩。
才刚看两眼,谢君临就伸手将孩子抱过去了。
“大将军风尘仆仆尚未沐浴,小孩子娇弱,朕来抱吧。”
萧凌昭眼巴巴看着还没捂热的小婴儿被帝王抱在了怀中。
他心头一阵失落。
这两个孩子,他也有一个的……
没准方才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还没来得及试探一下那孩子能不能吸收他的力量,就被抢走了……
在帝王看过来时,他藏起了自己的失落。
他拱手行礼。
“臣还没来得及恭喜皇上,恭喜皇上得获麟儿,恭喜皇上后继有人。”
谢君临低头看着他漂亮的儿子,儿子的温度,勉强弥补了他心中的缺憾。
没关系。
萧凌昭有媳妇,他有儿子。
他有两个儿子,他今后的人生也会充满欢乐。
萧凌昭见谢君临不搭理他,便识趣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他要带走皇帝的昭妃,要带走小皇子的生母,皇上如今怎么会待见他?
很快,老将军找来了春凳。
萧凌昭将沈元薇被子铺在春凳上,铺得软软的,舒舒服服的,又用绳子固定好了,他这才弯下腰,像对待什么珍贵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将沈元薇打横抱起,放在春凳上。
他偷偷看了眼谢君临,又将床榻里面堆叠的干净被子拿了两条,抖开小心盖在沈元薇身上。
“伤口不能见风,夜里风大,盖厚点。”
沈元薇点头。
被子盖好了,萧凌昭围绕着春凳转悠一圈,确定将沈元薇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透风,这才看向谢君临。
“皇上,那,微臣就带着元薇离开了……”
谢君临沉默一瞬,缓缓转身看着春凳上的沈元薇。
他觉得这女人就是自己找罪受!
明明可以高床软枕,明明可以舒服躺着养伤,非要折腾非要离开。
如今这模样,坐不了轿子马车,可她宁可被这么寒酸地抬出去也非要离开不可。
谢君临恨她的无情,又可怜她遭的罪。
心里既觉得她活该,又觉得有些不忍心。
他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问萧凌昭,“这就离开了?你打算跟谁抬她?老将军腿瘸了,自己走路都一瘸一拐,抬着人不是比马车更颠簸?”
萧凌昭说,“大殿里有几位交好的世叔在那儿,我可以请他们帮下忙。”
谢君临冷哼一声,“叫五个龙鳞卫跟你们一起,换着抬,这么远的路程,别谁手软了一撒手把她给摔地上了。”
萧凌昭拱手谢恩,“臣和元薇,多谢皇上垂怜。”
谢君临没吭声,看了眼寒酸磕碜的沈元薇,抱着襁褓出去了。
很快,龙鳞卫走进来,与萧凌昭稳稳当当抬起了春凳。
两人都是武功高手,下盘稳,胳膊也稳,走起路来谁也不晃荡,春凳上的沈元薇半点儿都没感觉到颠簸,安稳极了。
经过大殿时,有小太监拿来了镶嵌着玉石的小秤,正要给两个小皇子称重排序。
沈元薇没忍住侧眸看了过去。
谢君临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想看什么,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让她这个母亲临走之前能看清楚谁是她的老大,谁是她的老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