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兰馨还没有死,拔出浸满血渍的金钗,她颤颤巍巍地推开小公子,想要站起身来。
沈云裳见到惨死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弟弟,情绪顿时失控起来。
“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冲向兰馨时,长公主眉头一皱,劝道:“云裳,不可。”
呼啦,屋里刮进一阵狂风,带动了屋里的帐帘,沙沙作响。
沈云裳被吹倒在地,双目紧闭。
三团黑气随风飘至青绸油伞旁,竟有些害怕的模样。
锦瑟抬手轻捻,只见兰馨身上冒出淡淡紫光。
对上长公主凝重的表情后,她轻声道:“兰馨难道是....”
长公主点点头,声音低沉而颤抖,脸上满是愧色。
“她不是我夫君的骨血,而是先帝的孩子。那年,先帝偶闻我身怀六甲,竟不顾皇家体面,执意要来府中探望我。那一日府上设宴款待,酒过三巡后,先帝醉眼朦胧,竟将兰馨的母亲错认为府中的普通丫鬟,强行宠幸了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当时她腹中好不容易怀上夫君的孩子,日日小心谨慎,连房门都鲜少出去。
再加上想到有夫君在外支应,便没怎么理会外间的事情。
可不成想,皇兄竟然做出了此等荒唐之事。
兰馨的母亲事后羞愤难当,竟想一死了之,还好被夫君劝了下来。
先帝子嗣单薄,后妃们在宫中尔虞我诈,就算生养了皇子公主也活不长。
她心中确实存了点私心,万一兰馨的娘能怀上身孕,甚至生出一个皇子呢。
后来,兰馨的娘果然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为了堵住府中众人的嘴,她便做主让夫君时常单独与兰馨的娘相处几次。
好让府中下人都以为兰馨肚子里的孩子是唐家的骨肉。
“待兰馨出世,新皇已经登基。我和夫君生怕此事泄露,便只对外说是新添的庶女,以免惹来皇上猜忌。兰馨自幼聪慧,却不知自己身负这般沉重的秘密,一直如寻常闺秀般成长。而我实在不忍她以庶女的身份低嫁他人,才为她求了县主的封赏,可不成想她如此抵抗英国公府的这桩婚事……”
兰馨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紫薇之气在她周身流转,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高贵。
她缓缓走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长公主,质问道:“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长公主心中五味杂陈,长叹一声道。
“谁叫世事无常,先皇突然就在三月后薨逝了。”
她本想等兰馨生下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悄悄抚养长大,为皇兄护好这一丝血脉,避免江山后继无人,旁落他人。
可还未等到孩子出世,皇兄就重病而亡。
“那时就是因为先皇没有留下子嗣,众臣才会推选当今圣上登基,册封其独子为太子。太子生性心胸狭隘,对先皇的子嗣一事异常敏感。”
长公主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眼锦瑟。
“你父亲,当年陪同先帝一起来我府上探望,目睹了这一切,却也只能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他深知,此事一旦泄露,不仅兰馨性命堪忧,整个章家亦将遭受猜忌。”
锦瑟闻言,心中一紧,想起陆时铭身上的紫薇之气,还有他那与兰馨同岁的年纪。
不由自主地问道:“长公主殿下,当年兰馨的娘只生下一个女儿吗?”
长公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已经都死了。
这个姑娘即使是章家的女儿,也绝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她稍稍收敛神色,语气坚定道:“当然,若是兰馨的娘生下儿子,那这皇位之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锦瑟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自顾自说道。
“若是兰馨的娘生下了儿子,那孩子便是太子日后登上至尊之位最大的威胁。而臣子中,谁敢护着那孩子,谁就是太子的仇人。”
长公主瞪大了双眼,手指不可察觉地微微颤抖。
锦瑟将这一细微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只听到长公主依然态度坚决地说道:“先皇未留儿子继位,人尽皆知。”
当年兰馨生下龙凤胎,她只敢将女孩留在府中,另一个男孩立即送出府去。
皇兄生前虽然昏庸,但好在有一两个肱股之臣可以信任。
镇北将军章显宗就是其中之一。
近年来,太子屡屡想要招揽他却被拒绝,多次询问当年先皇驾临长公主府时发生了何事。
连她都忍不住怀疑,难道太子真的对当年兰馨产子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亦或是太子因此记恨章家,才在三月前的云州战事中动了手脚。
好在那孩子如今被保护得很好,待时机成熟,自有皇兄血脉重掌大权的那一日。
想到此处,长公主看锦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惜。
可怜可惜的是,章家被害得只剩这一人了。
“我娘只生了我。”兰馨一张嘴,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
“如今我总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惜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随后,她缓缓跪下,向长公主行了一礼:“兰馨……叩谢姑母多年来的养育照拂之恩。”
“但英国公府那人实非良配,事到如今,我不后悔。”
望着躺在地上已是一具尸体的英国公府小公子,兰馨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她身上的紫薇之气渐渐散去。
长公主心中五味杂陈,她如何不知英国公府的小公子人品不佳,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若是她忍痛嫁了过去日后坐上英国公府主母的位置,又有皇后母族的支持。
将来那孩子回来,才有可能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当今太子虽是皇上的独子,却只是侧妃所生,不为皇后及其身后的世家所喜。
可如今,这一切都毁了.....只能另作安排。
“兰馨,我早说过不会害你,可你就是不信。”
长公主叹息了一声,又从怀中摸出那面免死金牌。
“锦瑟,如今我府中出了这样的事,等徐瑞再次带兵闯进卫国公府时,我未必能有心力护住你和陆家。”
“为今之计,我只有先将你们送出京城,去上元县替我办一件事。”
锦瑟接过金牌,指尖触碰到一丝余留的体温。
“我甘愿为长公主效力,但求长公主跟我说一句实话。”
她凑到耳边低语了几句,长公主放大的瞳孔缓缓收缩,最后含泪点了点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