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眉角轻扬,转头求救帮地看向营长。
“远洲。”营长抬手隔空按了几下,“你先把人松开。”
顾远洲没动。
还是沈音音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向下轻按,压着声音低语:“我没做过的事,领导自然会查明白,你别冲动。”
顾远洲锐利的眼刀依旧钉在王宁身上,手倒是慢慢地松了。
趁着他泄力的功夫,王宁侧身摆脱他的手,噔噔几步跑到营长身边,怒冲冲地往这边看。
“还有你!”营长斜乜他一眼,“刚才说得那是什么混账话?”
“沈小姐是军属,远洲和武岳也是你的战友。你那话一旦传出去,会坏了沈小姐的名声!”
“给沈小姐道歉。”
王宁咂摸两下嘴唇想反驳,可瞧到顾远洲吃人的眼神,他硬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冲着沈音音道歉:“对不住。”
沈音音没回应他,对营长颔首:“其实要查明我有没有倒卖过部队的东西也容易,只要领导派人去我们家问问就成了。”
“依着那采买单上的异常,部队这边丢失的东西还挺多的。那么多的东西,我拿回去总不能是都吃了,肯定会做其他用途。”
“既然如此,我左邻右舍得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呢?”
营长掀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向沈音音。
瞧她说话的样子十分平静,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遮掩,不像是说谎。
“那行。”营长开门把远处守着的警卫员叫了过来,嘱咐他去顾远洲家附近问问,最近他们家有没有什么异样。
还特意说了,要悄悄得,尽量不要惊动太多人。
等到警卫员走后,营长将门推开,让办公室里的三人坐。
沈音音和顾远洲坐在办公室右边的木头沙发上,王宁则隔着办公室,坐在两人对面。
营长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他看似在翻查采买记录,实则心里却在盘算今天的事。
他心里清楚,如果沈音音和武岳真在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的是机会将账目做得漂漂亮亮得,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端倪。
再看沈音音的样子。
她端坐在顾远洲身边,紧紧地抓着丈夫的衣袖,满眼紧张地注视着顾远洲的一举一动。
她身上没有半分做了坏事的紧张,反倒是一直在担心顾远洲。
要真得做了倒买倒卖的事,现在早就吓得半死了,不会是这么淡定的模样。
想到这里,营长心里已经大致有数。
今天的事要么就是个误会,要么就是有人眼红顾远洲最近得部队看重,所以想要找些由头来败坏他的名声。
想着,营长看向王宁的目光中多了些许狐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警卫员回来了。
他目不斜视地进了门,站到营长身边,单手拢着嘴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营长的脸色逐渐阴沉,扭头错愕地看向沈音音。
顿了几秒,他才抬起手,轻摆几下:“知道了,出去吧。”
办公室的门一关,没了阳光,里面温度瞬间低了下去,阴沉沉得有些冷。
沈音音下意识拢了拢衣服,转头看向营长。
对面的人也正盯着她,狭长的眼眸里蕴着几分怒意。
沈音音心里闪过丝不安,正要问,营长猛拍桌面。
桌面拍的咚咚响,桌上的陶瓷茶缸盖子都跟着跳了几下。
顾远洲和王宁同时起身,军姿笔直。
沈音音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心中不安,大眼睛微闪,小心翼翼地从顾远洲身后往营长身上瞄。
营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动视线,看向前面的人:“顾远洲,你平时就是这么约束家人的吗?”
这话一出,办公室内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王宁嘴角一扬,眼底划过丝得意洋洋的笑,转头志得意满扫向对面的人。
顾远洲感觉身后的影子动了动,及时抬手拦住她。
他抬头迎上营长满是怒火的眼神,低声询问:“营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陈已经调查清楚了!”
小陈是营长的警卫员。
“你们家邻居作证,说你们家最近像是发财了似得。你媳妇儿不仅做玉米饼给村里的人,而且还要去城里开店呢。”
“就连开店的人都是村里知青给你们找好的!”
“而且他们还说了,你家从前日子不好,紧紧巴巴得,家里大的家具都没置办几件。”
“如今倒是变得这么风光。除了倒买倒卖物资,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你家的处境?”
营长说罢,手一扬,陶瓷茶缸扔了出来,隔着老远砸在顾远洲的脚面上。
咚——
脆生生得,听着都疼。
“不是的!”
沈音音急了,也顾不上顾远洲的阻拦,一把推开他的手,几步冲上前。
“领导,我们家情况突然好起来和顾远洲没关系,是我……”
话到一半她突然说不出来了。
怎么说呢?
最近这段时间的收入,大致分为三部分。
第一是做玉米饼卖。
第二是给部队提供玉米饼。
第三就是给武岳教厨艺收些学费。
后两样部队这边都清楚自不必说。
这第一点却有些难界定。
如今还没有具体的政策下来,她这样的行为该怎么定义还不好说。
若是按照以前的法子定义,这就是倒买倒卖,投机取巧。
这要是说出来了,更会给顾远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开店的事更不好说了。
纺织厂给她的租金要比外面便宜一大截,回头若是领导深究下来,她根本说不清楚原因。
何况营长刚才也提到了周启明,回头要是以为是周主任看在周启明的面子上给她开后门,那岂不是连带着周主任和周启明都要连累了?
这桩桩件件得,哪一个说出来都是可大可小的事。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直接说。
沈音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最后那些话全都堵在喉咙里,终于没了声音。
“说不出来了?”王宁冷笑,“说不出来就乖乖认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