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看到了声音的来源,在一株株人骨树的根部,土壤被翻动过,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如同种树一般,半埋在地下,只有头颅和一小部分脖颈露在外面。
他们的身体显然正与人骨树那如同血管般的根系紧密相连,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蠕动。
这些“树肥”男女老幼皆有,此刻无一例外,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他们的血肉、精气,乃至灵魂,都在被树根一点一滴地缓慢吸收、消化!
这种感觉,远比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更加漫长和残忍,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灿的目光扫过这些绝望的面孔,脚步却未曾有丝毫停留。
他不是救世主,此行目的明确,这些人的命运,在他踏入此地之前,便已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他继续深入,周遭的怨气与血气愈发浓稠。
就在他即将穿过这片骨林,靠近内部建筑群时,一个尖锐阴柔的声音骤然响起:“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此地乃血魔谷禁地,岂容你乱闯!”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艳丽绿色衣袍的身影从一株粗壮的人骨树后转出,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个男子,却挽着女子的发髻,脸上涂抹着厚厚一层惨白脂粉,嘴唇点得猩红。
他眼神闪烁,既有女子的矫揉阴柔,又透着一股属于魔道中人的凶狠戾气,这种不伦不类的组合,让人望之便心生厌恶,肠胃翻腾。
苏灿瞥了他一眼,感应到其修为不过筑基中期左右,连让他停下脚步的资格都没有。
他根本懒得废话,在那绿袍男子话音未落的瞬间,一步踏出,身形如同瞬移般,无视了两人之间数丈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对方身侧。
“什么?!你……你是金丹真人?!”
绿袍男子只觉眼前一花,一股令他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已然降临。
他脸上的白粉似乎都要被惊惧震得脱落,浑身抖如筛糠,下意识地想要尖叫示警。
然而,他连一个音节都未能发出。
苏灿只是随意地抬起手,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一只萦绕着淡淡血光的手掌已然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噗!”
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微声响,下一刻,这绿袍男子整个人,连同他身上的衣袍、脂粉,瞬间坍缩、分解,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直接化作一滴精纯无比、蕴含着其全部生命精华与修为的暗红色血珠,悬浮在空中。
血珠微微颤动,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没入苏灿的眉心,融入了其识海深处那无边无际的幽泉血海之中,成为了壮大血海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养分。
下一刻,苏灿周身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响,身形轮廓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他体表的肌肤、五官乃至气息都开始飞速变化,眨眼之间,便已彻底变成了刚才那个绿衣男子的模样,连眼神中都刻意模仿出了几分属于吕天织的谄媚与阴柔。
“筑基中期,吕天织……”
苏灿低声重复着从血珠中攫取到的信息碎片,“负责看管东区人骨林,因其容貌‘姣好’,颇得元婴境长老龙阳老祖的‘青睐’……哼,就用你的身份吧。”
这身份虽然低微,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跳板。
借着这层关系,他可以相对自然地接近血魔谷的核心区域,避免过早暴露实力引来围攻。
心念电转间,他已彻底代入角色,脸上挂起吕天织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讨好又隐含一丝自得的表情,整理了一下略显艳丽的绿袍,大步向着骨林深处,那血气与怨气更加浓郁的血魔谷内部走去。
谷内景象比之外围更为骇人。地面是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透了千年,空气中弥漫着甜腻与腐臭混合的怪异气味。
随处可见用白骨堆砌的装饰,一些建筑的外墙甚至直接由凝固的血液和嵌入的骷髅构成,发出幽幽的红光。
他轻车熟路般穿过几条邪气森森的小径,很快来到了一座依山而建、洞口被修葺得颇为“气派”的洞府门前。
这洞府门口并无寻常守卫,取而代之的是两杆高达三丈的黑色魂幡,深深插入地面。
魂幡无风自动,幡面上用不知名的暗红色颜料绘制着扭曲的符咒,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从幡中涌出,化作数十张痛苦扭曲的冤魂面孔,在其中挣扎、嘶嚎。
这些厉鬼的气息个个都不弱,至少相当于筑基后期的修士,它们感受到生人靠近,立刻齐刷刷地“盯”向“吕天织”,眼中燃烧着嗜血的幽光,发出无声的威胁,仿佛只要他再敢靠近一步,便会一拥而上,将其撕成碎片,吞噬神魂。
“吕天织”脸上立刻配合地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身体“瑟瑟发抖”,仿佛连站都站不稳。
他连忙躬身,用带着颤音的、刻意拔高的尖细嗓音朝着洞府内喊道:“晚辈吕天织,近来偶得一件异宝,神光内蕴,非同凡响!晚辈不敢私藏,特此前来,献于龙阳老祖,聊表孝心!”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捧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珠子,双手高高举起,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珠子宝光莹莹,一看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洞府内沉寂了片刻,那两杆魂幡上的厉鬼也安静了些许,似乎在等待主人的指令。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那扇由不知名兽骨和黑铁铸成的沉重洞府大门,缓缓向内侧打开,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腥臊与某种劣质香料气味的热风从内涌出。
一个身材极其肥胖、袒胸露乳的大汉,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豹兽狮鼻,满脸横肉,油光锃亮,脖子上挂着一串由九颗缩小后的、表情各异的人头骨串成的项链,随着他的走动相互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此人正是龙阳老祖,一身元婴初期的修为毫不掩饰地扩散开来,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