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还未到卯时,躺在床榻上的德妃便悠悠转醒。
在如芸细致的服侍下,德妃勉强撑起身子,就着宫女拿着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微温的汤药。
药汁的苦涩在德妃舌尖逐渐蔓延来了,却也让德妃昏沉的脑袋逐渐清醒。
服下汤药后,没过多久,德妃就感觉自己的喉间有一阵腥甜翻涌。
她猛地俯身对着金盂,将体内毒血给呕了出来。
等她喘息稍微平稳后,她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虚弱地倚回床头枕头上。
如芸接过宫人呈上的温热软帕,小心翼翼地为德妃揩去额角细汗与唇边残留的血迹。
待一切收拾停当,在如芸的示意下,殿内侍立的宫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娘娘,现在感觉可好些了?”如芸一脸忧心地问道。
德妃微微动了动头,刚刚呕血后的虚脱感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如今她的四肢都透着一丝无力。
但是,似乎想到自己还有些事没问,她强打起精神,用着些许嘶哑的声音对如芸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如芸轻声将在德妃晕倒后,永和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德妃。
“......万岁爷特遣梁公公亲自彻查此案。娘娘眼下安心养病即可,相信万岁爷必会为娘娘主持公道的。”
如芸说到最后,习惯性地宽慰了德妃两句。
德妃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点头。
对于如芸的话,她虽然不置一词,但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
反正,她是不指望皇上会为她“主持公道”,但看到皇上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来替她“主持公道”。
这让德妃原本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可以缓缓放下来了。
德妃轻咳几声,对如芸说道:“都扫干净了没?”
“娘娘放心,那些痕迹都已清理干净,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如芸谨慎地回道。
“茶杯呢?”德妃费力地抬了抬自己有些沉重的眼皮。
“茶杯已经被梁公公派人收走了,”如芸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德妃躺下,一边轻声回禀,“梁公公亲掌此事,想来很快便能揪出那胆敢谋害娘娘的凶手!”
德妃冷哼一声,她自然是知道茶杯是谁下得毒,但为了利益最大化,她只能捏着鼻子,佯装自己中了招,让那人得意一回。
毕竟,皇上想让她“钓鱼”,也不曾想钓上来的都有哪什么“大鱼”。
她倒要看看皇上查着查着,查到幕后真凶是章佳嫔,以及平妃从旁协助时,是个什么表情。
甚至,说不定还能将事往太子身上引,那皇上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又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一想到这样混乱的场面,德妃心里便有些兴奋,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一场面。
平妃上次拿她作筏子去扯皇贵妃和惠妃,那就不要怪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虽然因着皇上护着紧,不能对太子做什么,但让皇上和太子离心,德妃还是能做到了。
德妃不指望一次就能离间太子和皇上,但日积月累,总有一天,焉知不会“滴水石穿”呢?
皇上和太子的确一对好父子,可惜在利益面前,这父子情也不过就是一层薄纸罢了。
一捅即破。
德妃眼眸划过一丝暗色,不禁嗤笑一声,随后便不由得开始咳嗽起来。
“娘娘!”如芸一边轻轻拍着德妃的背,一边说道,“娘娘,太医说您现在情绪不可过于激动,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
德妃摆了摆手,低声道:“本宫没事。”
瞧着如芸一脸担心,德妃轻言细语道:“好啦!本宫这不是在等着看皇上如何动作嘛!难免有些激动。”
如芸不清楚德妃的想法,她以为德妃就是单纯地心里忐忑,柔声道:“娘娘放宽心,皇上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结果。”
德妃略带不屑地扯了扯自己嘴角,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若真能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结果,那本宫真不知道自己该有多‘惊喜’啊!”
“本宫现在都不求皇上让本宫满意,本宫只求皇上能公正一些就好。”德妃慢悠悠地说道。
“娘娘......”如芸抿了抿唇。
“可惜这宫里并没有什么公正,不过是各凭手段罢了,”德妃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如芸的手,“你且看着吧!这一出戏才刚刚开场。”
说完,她缓缓阖上双眼,一副要入睡的模样。
如芸见状,无言地替德妃掖了掖被子,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等如芸轻轻地将殿门合拢,德妃才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精致的床帘有些出神。
德妃仔细回想了几遍如芸描述的事情,确定没什么大纰漏后,在心里舒了口气。
之前事件中那只逃脱的蛐蛐可把她害惨了,不然她现在也不用受这个罪。
虽说她身子骨不错,但也经不住各种添了料的东西。
德妃想笑,但又不由得轻咳一声。
要不是,为了不让她的子嗣日后受她的“影响”,她怎么会尽力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的“价值”。
又怎么会甘愿做皇上的“鱼饵”。
不过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成功完成了作为“鱼饵”的使命。
把那些还在上蹿下跳的包衣家族们给引了过来,甚至还让一些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也一一显现出来。
可惜啊!
他们想把她“摁死”在永和宫,却没想到她已经提前一步做好了准备。
反而,把他们给“一网打尽”了。
想起那一帮在警告过后,仍不安分地搞小动作的宫人们,德妃眼里快速划过一丝狠厉。
本来她还看不上这群添头,不过自己要找死,她又何必拦着。
就是不知道皇上会把这罪名栽在哪了。
不过,这些和她也没关系,该做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