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临开前,劳元洲和马克才下船离开,方秋水回到舱室里休息,这一趟回京师她要速战速决。
在海上漂了几天,方秋水快下船的时候,站在甲板上就已经注意到,码头里什么人都有,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匆忙的神色。
【这么多人要走,难怪船开不回香港。】
【宿主,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刚回到京师,我都还没下船,就要有坏消息告诉我了?】
【宿主你看一眼两点钟方向。】
方秋水疑惑地转头,随即对上巴图尔的视线,对方正皱着眉望向她,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相遇。
【他什么时候上的船?雀儿你在香港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宿主,要是黑瞎子躲着,我又没有故刻意去排查,确实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方秋水收回视线,她不确定是在香港时,巴图尔发现她的计划,还是他们碰巧都盯上马克家的船才遇上。
下了船,方秋水等在出口处,巴图尔远远走过来,二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眼底复杂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宿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要把黑瞎子叫回去吗?】
【都回到京师了,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
巴图尔在方秋水面前站定,二人相对无言,似乎都没有想好开场白。
【宿主,你们都不说话,我觉得好可怕啊。】
“小水,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居然还能在这里遇见?”
“这么说那天早上你根本不是去学校?”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方秋水在心中叹气,的确现在他们聊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先前在香港,我还不敢告诉小水你,我之所以会去青楼,是在和马克聊这件事。
现在想想,小水你和劳元洲出现在那里,显然也是为马克而来。”
撞见巴图尔的时候,如果方秋水没有马上离开,她会立刻和来找巴图尔的马克遇上,到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目的都会暴露。
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懊恼。
“想不到小王爷一直都没有放弃要回京师。”
“不,小水你想错了。”巴图尔转头去看人来人往的码头,“是杜婆子被送过来之后,我猜王府出了事,才会想要立刻回来。”
“可杜婆子不是跟你说过,王爷和福晋马上就会去找你吗?
你觉得她在骗你?”
“杜婆子带来的包袱里藏着两封信。”已经到这个时候,巴图尔并不打算隐瞒,“一封给我一封给小水你。”
闻言,方秋水不由蹙起眉,杜婆子当初没有跟她说这件事,显然是格塔娜让她瞒过去。
“信里额吉说她和阿玛不能来找我,让我们好好活下去。”
方秋水立刻意识到,那两封信是遗书。
“行了,既然已经回来,我总不能再把你绑回去。”方秋水转身往外走,“跟我来。”
出了码头,方秋水带着巴图尔转进一家铺子,里面的老板抬头刚要打招呼,看到是方秋水和巴图尔,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
“世子,您怎么跟姑娘一块儿回来了?”
“老钱,给我备马。”
“哎。”老板点头答应着,立刻往后面去招呼伙计,把一直养着的马牵出来。
老钱曾是王府里的马夫,早年因病告老还乡,其实是打算找个地方等死。
后来方秋水发现这件事,带着人医治好后,一直把人养在京师做后手。
看到这些准备,巴图尔反应很快,知道方秋水在离开京师之前,竟然就已经做好要再回来的打算。
他心情复杂地望着方秋水的背影,发现自己依旧不了解方秋水的行事。
马被牵出来,却只有一匹。
方秋水翻身上马,她有意膈应人,“世子,我不知道您会跟着我回来,没有准备多一匹马。
眼下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巴图尔并不言语,扯住缰绳就跳到马上。
方秋水另一只手急忙拉紧缰绳,她回头瞪一眼身后的巴图尔。
“瞧师傅说的什么话,一匹好马骑两个人不难。”
“放开。”
看手里的缰绳要被扯走,巴图尔面不改色地开口,“师傅,我要是不拉着缰绳,就只能抱着你了。
毕竟我也不想掉下马摔个半身不遂。”
方秋水噎住,发现还真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打人的冲动,“赶紧走。”
马上的二人绝尘而去,老钱摇着头回到铺子里,刚才他差点以为方秋水会把世子打下马来。
两人往皇城内赶回去,一路上见到不少往外逃出去的人。
过桥时,巴图尔只能勒马等在一旁,让人群先过去。
看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二人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连京师都已经撑不了了。”
听出巴图尔话里的失落,方秋水微微回头看人,“巴图尔,不必过于感伤,这是时代的必然。
所有人在时代洪流面前,都只是一粒渺小的尘埃,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已经是大幸。”
巴图尔有两秒钟错愕,方秋水很少会叫他的名字,刚才他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些话是在对自己说。
“我觉得小水你说得对。”
人群走过之后,巴图尔拉紧缰绳,带着方秋水继续往皇城回去。
一路过来可以看到,昔日繁华的街道,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破败。
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躺在路边,有些人甚至看不出来生死。
方秋水心中愈发感到不安。
【雀儿,福晋还活着吗?】
【活着,不过从生命体征来看,她的身体非常虚弱。】
颠簸一路后,二人终于回到王府。
王府的大门半开着,目光所及之处,被风吹来的枯草杂物堆在门口,看得出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
巴图尔一言不发,翻身下马往王府里冲进去。
【雀儿,王府里还有人吗?王爷和福晋在什么方向?】
【宿主,王府里的人不多,黑瞎子的父母都在里面。】
方秋水将马拴好,她快步往里进去。
曾经辉煌的王府已经成断壁残垣,杂草肆无忌惮生长着,到处都是被砸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