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纪则许见没能勾引到这几个亲传，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
“央城的结界来自于玄蓉蟒君的画地为牢。”纪则许竖起手指一本正经地说，“但是这里的结界却并非蟒君的成果，她在这里的行动能力受到了限制，只把我扔在这里之后就离开了。”
“先前我没有行动能力，没有往里继续探索。”
“但是再往里走还能得到其他的收获。”纪则许手捧司南，一圈圈浅淡的金色光芒从司南的地盘上扩散，直直飘进昏暗的地窟。
“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纪则许笑眯眯地看着姬篁。
姬篁瞥了他一眼：“你呢？”
“我当然是在这里等你们哇。”纪则许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器修，而且现在还灵力被封，我就是个小废物好吧，跟你们一起进去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掏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表情有些心疼：“我警告你们，里面的东西不简单，我进去只会拖后腿，这里面是一些灵器，遇到危险时候可以扔出去拖时间。”
姬篁抬手接住这个储物袋，扒拉两下，惊道：“嚯，你可真舍得，好东西不少啊。”
“我可是诚心诚意跟你们合作的。”纪则许肉疼地把自己的目光从储物袋上移开，“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啊。”
再说了，姬篁背后的人，别的不说，单就说鬼帝就不是他能招惹的，万一姬篁有个三长两短，他估计也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卖个人情，以后也能多条路。
纪则许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原地盘膝而坐，天运司南安静地悬浮在他面前，一刻不停地测算着祸福发展。
他紧紧地盯着天运司南的动静，手中摩挲着一张符纸，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事实上，他确实受到限制，但是灵力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实力十不存一，大致在金丹初期。
这一对定位传送符。
他把另一张放在了储物袋里，它的效果是范围性的，只要天运司南给出警示，纪则许就可以瞬间撕碎符纸把那几个亲传弟子传送过来，离远点也好逃跑不是吗？
姬篁几人向里深入。
有了汲城的经验，姬篁对于这里面会有什么已经大概有了成算。
那种奇怪的气息，不属于任何一界的邪气，似乎在玩弄生死这方面极其擅长，却不知道为什么被玩家轻易克制。
姬篁猜测，这里应该封存着白蛇的骸骨，并且这骸骨一定会受到那股气息的操纵。
他们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些许幽光，白蛇的骨殖莹润仿佛白玉，盘踞在几根石柱中间，沉重的锁链镶嵌在她的七寸处，周围的符文呈现镇压之势。
巨大的头骨中心，有一块晶莹的黑色鳞片，紧紧贴合头骨。
站在这里的五人实力都还不够，看不见空气中飘荡的规则气息。
他们更看不到，在姬篁现身的一瞬间，那些原本百无聊赖的规则气息就像是看见了主人的小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和姬篁亲昵贴贴了。
姬篁觉得疑惑：“玄蓉很爱她的妹妹，不应当如此镇压着她。”
“呃……”冉晴秋挪动脚步，远远环顾一遍这里铭刻着的符文走向，她眨眨眼，得出结论。
“这些符文极其高深，本质上是用来镇压邪祟的，而且布下这道阵法的并非妖邪，这些符文上带着清正的气息。”
解洛熙：听不懂思密达。
他只觉得烦：“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我们原本来央城不是只为了除妖吗？”
“并非除妖。”华青霜语调冷淡，神情冷凝，“而是除恶。”
“玄蓉蟒君事出有因，身负罪孽，但是央城内的人也绝不无辜，我们既然来了，就要把真相调查清楚，然后公布于天下。”
“天道从未有更加偏爱哪一族的道理，天道只垂青煌煌正道，倘若有些散修自诩正道，行不义之实，斩除不义也是我等的职责。”
这样一来，杀死央城内的愚民也算是替天行道。
华青霜修炼的是太上忘情道，是非对错，她心中自有一杆秤。
世人的眼光与评价在这件事中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权重，她只做自己觉得该做的。
这句话没有说出来，是她在担忧白临芷。
自打从纪则许那里得知玄蓉蟒君的过往，白临芷就陷入了迷茫，变得格外沉默。
华青霜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的小师妹啊，性格正义，嫉恶如仇，有时甚至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所修天罡剑法，虽然符合她的心性，却也让她对是非之别更加看重。
但是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对与错呢？
如果白临芷想不明白，她的道心可能会受损。
姬篁看着白蛇骸骨黑洞洞的眼窝，突然浑身一寒，心中冒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解洛熙打了个哆嗦，他纳闷地挠挠头：“有点冷？”
他一个火灵根，为什么会觉得冷？
此时，白临芷也emo不动了，她瞪大了眼睛，惊悚地瞪着前方庞大的骨殖，放声尖叫：“啊！诈尸啦！！”
啥？
解洛熙迷茫扭头，白蛇头骨的眼窝里突然出现一簇跳动的蓝火，丝丝缕缕黑气从那双可怖的眼窝路溢出，她的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响动。
周围同石柱一起组成镇压大阵的符文挨个扭曲，它们悬浮起来，一起朝着骸骨的头顶压过去，不死心地想要把她重新镇压住。
白骨巨蛇张开嘴，无声嘶鸣，空间都在震荡，在五个人惊恐的眼神里，漫天符文一起变成粉末，然后被暴起的黑气侵吞殆尽。
可能是黑化强十倍，明明在纪则许的口中白蛇并没有达到多高的境界，偏偏此刻给人的感觉至少也有化神的威势。
再加上此地是对方老巢，而且实在逼仄。
大不了一点。
白临芷已经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这么倒霉，华青霜提起呆愣的小师妹拔腿就跑。
解洛熙已经提上刀往前跑去：“上啊！”
冉晴秋和姬篁表情瞬间惊恐：煞笔！你脑子在想什么啊煞笔！
两条捆烟绳一左一右从冉晴秋和姬篁袖口飙射出去，准确地勾住作死狗子的腰，然后二人齐刷刷收起绳子。
原本兴奋前冲的解洛熙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腰差点被勒断，他干呕两声，下一秒原地起飞，向着和白骨巨蟒相反的方向飞了过去。
解洛熙：“？”
他疑惑地回头看向夺命狂奔的师妹和姬篁：“我们为什么不上？”
“……？”
恨不得把肺跑出来的两个人晒干了沉默。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姬篁无语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妈的制杖。”
所谓妈的制杖，翻译过来就是——妈妈说的对，和制杖待在一起会变得不幸。
她向冉晴秋投去同情的目光。
冉晴秋气炸：“上你大爷！不长眼的蠢货！”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分不清是里面在震动还是外面在震动。
白骨巨蟒的速度极快，但是就在那股黑气即将从解洛熙的眼球里钻进去的前一秒，一股扭曲的吸力骤然传来，几人逃跑的节奏顿时被打乱了，他们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天运司南骤然震动起来的时候，纪则许下意识地撕开了手里捏着的传送符。
下一刻，一坨乱七八糟的亲传从灵光闪烁的符箓门户中掉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前滚了两圈。
这个地道也在震动，窸窸窣窣的碎石从头顶上掉落下来。
纪则许霍然起身，一手一个提起冉晴秋和姬篁往前一扔：“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搞出来事了啊？跑啊！”
趁着纪则许送来的起步，二人就地一滚，分别运用出步法头也不回地往外狂奔，纪则许提起解洛熙，和提着白临芷的华青霜齐头并进。
“你不是说你没有灵力了吗？！”解洛熙扯着嗓子叫道，然后因为嘴张的太大，碎石和灰尘掉进嘴里。
解洛熙：“呸呸呸！”
纪则许哼笑一声：“真是天真的小崽子，知不知道什么叫藏拙啊？”
叫谁小崽子呢？！
解洛熙怒了，刚想反驳就又吃进去一嘴灰。
“呸呸呸！”
天运司南漂浮在纪则许脑袋上，最新出来的测算结果让纪则许瞳孔收缩成一点，他的声音有些崩溃。
“姬篁！玄蓉蟒君那边出事了！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姬篁眼前一黑。
特大爷的，我怎么这么倒霉。
“先出去再说！”冉晴秋高声回复，声音在狭窄的地道里回荡，“困在这里可就只能等死了！”
解洛熙依然没有放弃作死，他大声提议：“我们可以联手解决掉后面那个活过来的骨头架子啊？！”
纪则许：“？？”
他有些无语，忍不住笑了：这一代的天华宗亲传是脑子坏掉了吗？
华青霜嘴角抽搐，微微提速：和这家伙靠太近会被传染吧……
白临芷的眼珠子差点被她翻个三百六十度：“蠢货！拿头解决吗？”
他们一路横冲直撞，跑出了昏暗无光的地道，期间踩碎了无数仁兄的骨头，但是没人想要忏悔，除了某个煞笔，所有人心里都装满了活着的欲望。
刚一出地道，他们就很明显感受到了异常，天空黑的像是夜晚，冲天的黑气一点点侵蚀着在央城画地为牢的妖气，天上落下丝丝缕缕的水意。
姬篁抬手脸上抹了一把，满手湿润，就连指缝都是血红色的。
这是一场笼罩了整座央城的瓢泼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