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尚书府，宁寿堂。
季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双目紧闭，胸脯起伏明显，手里的珠串转得飞快。
二夫人宋雪坐在下首，连唉了两声，又说一遍，“这下府里的姑娘们该如何是好啊。”
季如站在内堂中间，听到宋雪的话，抬了一下眼，没有答话。
昨夜季如甩脸走人，今天一早有关季家姑娘傲慢无礼的说法就已经被传开了。
在这个没有5G网络的时代，信息能像长了飞毛腿一样到处跑，这显然是有人在恶意传播。
宋雪并不想得罪季如，可这些传言还连带影响到了她的两个女儿，她也是真的急了。
又过了一会，季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季如，“你可知你错在哪了？”
季如清楚老太太想说什么。
无非是：如果她不能受这委屈，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去；既然决定去了，就应该一忍到底。
对方也正是仗着这道理才敢欺负她至此的。
季如自是不认这种理。
她没伤害任何人，却还要她受委屈，这就说明这种理是应该要被摈弃的。
她抬起了头。
如果要辩论，她有一百个论点能支持她的正确性。但是，无论她多占理，也改变不了眼前尚书府吃了亏的现实，这种情况下她就算把所有人都说到哑口无言也改变不了一点她的处境。
所以，她不会再多解释，但她会解决问题。
季如：“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孙女对此事已经有了安排，决不会连累了各位妹妹。”
季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你安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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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槐花巷的胭脂铺子，来了一批又一批客人，无不空手而归。
店里的伙计们只能不停地道歉：“对不住啊，我们东家昨夜出门伤了脚，今日没能一早赶来验货。没经过东家查验的货我们是不能卖的，新货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上架了。”
原来，从元宵前一日起，胭脂铺子就不断宣传，到正月十六会新上一批颜色气味都顶好的胭脂，还会对老客户限量免费赠送妆奁。
妆奁的样品前天就已经陈列出来了，看过的都喜欢得不得了。
今天这源源不断的客流就是冲着新品和赠品来的，哪知道来了却是白来。
胭脂铺子的常客大多是京中的贵妇贵女，而代她们跑腿的丫鬟大多仗着主人的势而有几分脾气。
因此，不断有人质问怎么能出这样的问题。
呵，就怕她们不质问。
伙计们于是开始不厌其烦地解释：“昨晚我们东家受邀请去逛灯会，结果我们东家等了一夜都没等到人，后来回来时灯已经撤了，看不清路，这不就摔伤了嘛。”
客人：“你们东家连个照路的灯笼都买不起吗？”
伙计们：“我们东家有眼疾啊，是雀目，夜不能视的啊。”
客人：“那还挑着晚上出门？”
伙计们：“对方下的帖子就是说一起看灯会，不到晚上怎么看灯会啊。我们东家也是以为灯会上灯火通明，应该问题不大，哪能想到呢，唉……”
客人：“啊，你们东家不会是姓季吧？”
伙计们：“啊？你们怎么知道的？千万不要传出去啊，让别人知道我们东家那么傻，竟然白等了人一晚上，我们东家的名声不就坏了嘛。”
客人：“放心好了，我们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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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尚书府，还是宁寿堂。
这次的主位上坐了两个人，季老夫人和季伯礼。
二房的人没来，但季如还是早上的站位。
季伯礼的脸色非常不好，“如儿，这事情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呢？忠诚伯府这几年是没落了些，但到底是有爵位的人家，难保哪天就东山再起。至于那武昌侯府，虽然三房不怎么样，但大房正得摄政王重用，那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啊。”
季伯礼今日听了不少流言，先是损季家大小姐的，后是损罗三夫人的，等到搞清楚事情的来龙脉，他马上就明白到昨日季如去见罗三夫人之前就作了两手准备。
他确实有几分意外这个向来只有被欺负的份的大女儿也学会了这般算计，但这番算计无异于直接和罗三夫人撕破了脸，这是替季家一下子得罪了两家人啊。
他只是区区一个刑部尚书，如果那两家要联合打压他，他哪里受得住？
尤其是那罗家，罗家大爷罗延庆曾是摄政王的副将，现在还在镇守着一方，而罗延庆的小女儿最近刚刚被选为长公主的伴读，说不定哪天得了太后的喜爱，直接就被选为妃，甚至为后。
今日下值回来的路上，季伯礼感觉自己的肝都是在颤的。
上次何慧君的事情摄政王已经敲打过他一次了，如今这事可比自家后院失火严重多了，等到明日上朝，随便一个弹劾就有可能让他降职，就是被赶出京城也是有可能的。
他咬了咬牙，道：“一会我就去下拜帖，明日一早你祖母和二婶会亲自登门向罗三夫人道歉。你收拾一下，准备回禹州老家先住一阵子吧。我会托那边的族亲替你相一门亲事，以后你就不要再回京了。”
季如抬眼看上首的中年男人。
虽然已经年有四十，但他的头上没有一根白发，他的皮肤也看不出明显的皱纹，这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结果。
但今日他的发鬓有几分散乱，衣服也不像平常那样整齐得一丝不苟，说明他确实是慌了。
季如笑了一下。
她只是脾气不好，受不了气，却从来都不是鲁莽。
她今天敢舞多大的刀，自然是因为背后能借多大的势。
昨晚跟萧晗道别前，她问过萧晗，都合作伙伴了，如果接下来罗三夫人要整她，他会不会给她撑腰。
萧晗语气轻松，“她要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以加倍还回去，本王给你兜底。”
她现在这点算计只能勉强算以牙还牙，还没有加倍呢。
季如：“父亲，您确定不先问一下女儿为何敢这样做？”
季伯礼神情一僵，随即想起之前季如拿出的有关闵望贤的调查情况。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两个月了，季如身边再无任何异常动静，他也便将这一异动归结为跟何彦君的对手有关了。
尤其是那件事后何彦君明显被摄政王边缘化了。
季伯礼迟疑了一下，“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
季如点头。
季伯礼有些急躁，“不是让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吗？他是谁？搞清楚了吗？”
季如平淡得很，“他是谁女儿暂时还不能说，但他承诺过会护住女儿。”
季伯礼冷笑了一下。
摄政王擅长制衡，当朝任何一方权势都有抗衡的势力，就算是王公贵胄也有他们天然的克星，谁又能真的完全护得住另一个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肯定是哪个黄毛小儿仗着几分家势几分聪明就在小姑娘面前吹嘘，小姑娘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信了。
季伯礼：“我不管你背后有谁，立刻，马上，给我去收拾，明天你就回老家。”
就在此时，有下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老夫人，大爷，宫中来人了，有太后娘娘的谕旨。”
季伯礼错愕。
是什么事情要在这个时候来下谕旨呢？
想到罗家正得势，他抖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扶着季老夫人往前院走去。
经过季如身边时，还怒不可遏地瞪了她一眼。
季如根本不在乎他什么目光，但也有好奇：【小七，太后有什么事？】
系统：【不知道哦，最近很少在盯太后，每次看过去时也没什么异常。现在那边也没什么异常，太后正准备要吃美容粥呢。】
季如：【……萧晗呢？】
系统：【和平常一样啊，正在开会，还没下班呢。】
季如皱了皱眉，跟在季伯礼后面也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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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院，在看见送谕旨来的内侍的第一眼，季伯礼的心就定了大半。
因为内侍笑容满面，不像是来送坏消息的。
等到内侍打开谕旨开始宣读，季伯礼差点就怀疑自己是在作梦。
这个熟悉的褒赏式的开头……
季如前头才得罪了罗家，太后转头就来赏季如了？
太后这是要罩着季如？
等等！
不是打赏，是赐婚！
太后这是要给季如赐婚？
指给谁啊？
郑家世子吗？要她嫁过去被搓磨吗？真膈应人。
什么？！
谁？
摄政王？！
萧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