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味混着焦糊的塑胶味灌进鼻腔,温梨初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她单膝跪地撑着军刀,另一只手猛地扯下战术耳麦——刚才那声爆炸离主控室太近,震得耳麦里的电流声几乎要刺穿神经。
“裴言澈!”她抓起望远镜的手在抖,镜头里的基地像被揉皱的纸团,三层高的实验楼冒着火舌,探照灯的光束歪歪扭扭扫过草坪,把几个逃窜的身影切成碎片。
“李昊天!”她对着对讲机吼,指节因用力泛白,“主控系统爆炸了,备用电源最多撑三分钟!所有出口的自动锁会在断电前闭合,你们必须现在——”
“收到。”裴言澈的声音带着杂音,却异常清晰,“资料箱在我这儿,我们在东三通道,还有三十米到撤离点。”
温梨初的望远镜突然顿住。
镜头里,东三通道的铁门前闪过两道黑影——是幽灵会的武装小队,战术背心反光的标志刺得她眼睛生疼。
“停!”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东三通道有埋伏!重复,东三通道有埋伏!”
对讲机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接着是李昊天压低的嗓音:“看到了,六个,m4卡宾枪,防弹衣。”
温梨初能想象出裴言澈此刻的表情——眉峰微拧,瞳孔缩成危险的细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袖扣里的微型电击器。
那是她亲手给他改装的,上次在米兰被狗仔围堵时,他用这东西电晕过三个举着摄像机的狂热粉丝。
“往右切灌木带。”她快速转动望远镜,“通道右侧十米有排冬青,高度能遮到腰部。你们贴着墙根走,我用无人机干扰他们的热成像。”
“阿初。”裴言澈突然出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如果走散——”
“闭嘴。”温梨初打断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我不许”,指尖已经按向无人机遥控器的开关,“你答应过要陪我放完风筝的,现在先把这破资料活着带回来。”
无人机的嗡鸣划破夜空时,温梨初的掌心沁出薄汗。
她盯着遥控器屏幕,绿色光点代表的无人机正掠过实验楼残骸,投下的阴影在武装小队头顶晃动。
果然,其中一个男人抬头,枪口跟着光点上移——
“现在!”她对着对讲机喊。
望远镜里,裴言澈的身影从冬青后窜出,动作快得像道黑影。
他的左手还捂着侧腹的伤口(刚才替李昊天挡了颗流弹),右手却精准地扣住最近那个敌人的手腕,反折、卸枪、肘击后颈,整套动作连贯得像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李昊天则从另一侧包抄,拆弹钳的金属头重重砸在敌人膝盖弯,清脆的骨裂声混着闷哼,在爆炸声里格外清晰。
“搞定四个。”李昊天的声音带着喘气,“剩下两个往停车场跑了。”
“别追。”温梨初迅速调整无人机角度,“资料优先。你们现在去高地,我在三点钟方向的岩石后。”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裴言澈,你的伤口在渗血。”
对讲机里传来低笑,混着布料撕裂的声响——应该是他扯了袖管包扎伤口。
“温影后现在改行当战地医生了?”
温梨初没接话,目光却紧紧锁着望远镜里的两道身影。
裴言澈的黑色风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原本笔挺的西装裤腿沾着草屑和泥点,李昊天跟在他身侧,手里提着那个银色资料箱,箱角还挂着半截被扯断的锁链。
突然,一束白光刺破夜色。
“停车!”温梨初猛地站起来,军刀磕在岩石上迸出火星,“你们正前方二十米,黑色轿车!车灯开了远光,是幽灵会的巡逻车!”
裴言澈的脚步顿住。
温梨初看见他迅速拽了李昊天一把,两人同时滚进路边的灌木丛。
望远镜的画面里,灌木枝叶剧烈晃动,裴言澈的手背擦过带刺的枝桠,血珠顺着指缝滴进腐叶里。
轿车缓缓驶来,引擎声震得温梨初的牙齿发酸。
她盯着遥控器屏幕,无人机的红外视角里,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摸向腰间的对讲机——如果他们被发现,整个撤离计划就完了。
“装死。”她对着对讲机压低声音,“呼吸频率降到每分钟八次,心跳控制在六十以下。”
裴言澈的回应是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嗯”。
温梨初知道,他在军校特训时练过这种“龟息”技巧,能让热成像仪显示的体温趋近环境温度。
李昊天就没那么熟练了,红外画面里,他的心跳曲线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又平稳下来。
轿车在他们躲藏的灌木丛前停了三秒。
温梨初的指甲几乎要把遥控器外壳抠出裂痕——驾驶座的男人摇下车窗,探出头往灌木丛里看。
月光照亮他脸上的刀疤,正是幽灵会东南亚分部的负责人,三天前他们在监控里见过这张脸。
“咔嗒”。
是枪械上膛的声音。
温梨初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见刀疤男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另一只手的枪口已经对准灌木丛——
“嗡——”
无人机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刀疤男猛地抬头,枪口下意识抬高,温梨初趁机操控无人机对着他的眼睛直射强光。
男人骂了句脏话,抬手遮挡,车门“砰”地关上,轿车轰鸣着驶远。
“走。”裴言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再晚两分钟,资料箱的自毁程序要启动了。”
温梨初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她迅速收起无人机,军刀撑着站起时,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出来,把战术手套染成暗红色。
但她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锁着望远镜里的两个身影——他们终于走出灌木丛,资料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裴言澈的风衣下摆被扯破了一道口子,却走得比任何时候都稳。
“到了。”
温梨初转身,就看见裴言澈站在岩石后,额角沾着草屑,侧腹的绷带渗出暗红斑块。
李昊天跟在他身后,资料箱的提手勒得手掌发白,但脸上却挂着少见的笑意:“温小姐的无人机操作,比局里的王牌飞手还利索。”
“先检查资料。”温梨初没接话,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抚上裴言澈的侧腹,“伤口深吗?”
“皮外伤。”裴言澈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这儿跳得快,是被某人吓得。”
李昊天很识趣地转身,假装研究远处的火势。
温梨初的耳尖发烫,正要抽回手,却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不是普通的警车,是幽灵会的私人武装车队,引擎声里带着特有的低频震动。
裴言澈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扯下风衣裹住温梨初的肩膀,指腹擦过她发间的血渍:“他们追过来了。”
温梨初抬头,月光下,他的瞳孔里映着远处闪烁的红光。
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夜晚,他们在温家老宅的银杏树下放纸鸢。
线轴突然断裂时,裴言澈追着风筝跑出去半里地,最后把沾着草屑的风筝递到她手里,说:“下次换我把线轴攥紧。”
现在线轴在他们手里,但风变了方向。
警笛声越来越近,混着远处实验楼最后一声轰鸣的坍塌声。
温梨初低头看向裴言澈怀里的U盘,它还在发烫,里面存着幽灵会二十年的罪证。
她突然握住裴言澈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肤:“去老宅。”
裴言澈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温家老宅的地下密室,是当年温老爷子为防不测建的,连温家主宅的智能系统都查不到入口。
更重要的是——
“银杏树下的铜匣。”他低笑一声,眼里的阴霾散了些,“你藏的备用通讯器,还在吗?”
温梨初没说话,只是拽着他的手往山后跑。
李昊天扛起资料箱跟上,夜风掀起她的发梢,有血珠溅在裴言澈手背,却比任何时候都烫。
警笛声更近了,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但温梨初知道,他们还有最后一张牌——
银杏树下的铜匣里,不仅有通讯器,还有十七岁那年没放完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