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熹宁到的时候,魏心月正在跟燕启怀里哭,燕启搂着她的肩温声哄着。
“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别难过。”
听到她来的脚步声,魏心月才抹了一把眼泪停止了哭泣,因着她的动作,燕启才注意到她来了。
燕启一抬头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眉峰紧紧蹙起,眼底酝酿着风暴。
“是谁允许你私自捐财物的?”
这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加上她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这是魏心月的事要算到她头上了。
魏熹宁努力让心湖不要因这种人起什么波澜,她瘦弱的背脊挺得直直的,这一次没有退让避视,只是燕启却移开了眼去扶魏心月。
“我用的不是侯府的钱财,侯爷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来质问我,那就要让侯爷失望了。”
燕启将魏心月扶上椅子坐好,然后才哼笑一声转回眼来。
“你如今同我说话是什么态度?”
魏熹宁唇线抿紧,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
她也想知道,现在的她这样对燕启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只是不想再跟以前一样什么都顺着燕启,万事都为他着想罢了,原来只是做回自己就让燕启无法接受。
“哑巴了?”燕启绕到桌前,离魏熹宁更近了些,冷漠的眼神如一阵阵寒风扫过她脸上每一寸,他的指责一句快过一句,“心月捐棉被这事,除了你父亲和我,便只有你听到了,这事不是你做的还有谁?是谁处处看不惯她?是谁处心积虑想要害她?”
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语速逐渐慢了下来,声音也轻了些,他再跨一步,和魏熹宁之间不过隔着半人的距离,忽而爆出一声更为响亮的质问。
“又是谁现在收获了利益?”
燕启身高接近八尺,与她站得这样近,又以一种压迫的姿态审视她,将她当做犯人一样审问。
这样的燕启,哪怕是大理寺牢狱里的人也会生出害怕,但魏熹宁这次却不想退了。
她平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做了七载夫妻的人,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步步紧逼。
“棉被出了问题,应当从采买的丫鬟和商户查起,侯爷身为大理寺少卿,办案的流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吗?还是说你遇到魏心月就脑子糊涂了?”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燕启的怒火,他抬手扼上她的脖颈,推着她直到抵住墙。
魏熹宁的脚还没有好透,被他突然这样疾推,上下皆是一痛。
她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心墙也因着燕启这个举动逐渐开裂。
“你自己留不住燕启的心,什么叫遇上我脑子就糊涂了?”魏心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还带着鼻音吐出了这样一句。
燕启并没有太用力,在她捶了两下以后就松开了,魏熹宁的心痛得无以复加,虚虚靠着墙,泪珠倏然滚落。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举起手,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燕启脸上,声声控诉,字字泣血。
“如今的你,终于让我明白,这么多年的情意都错付了!”
魏心月也被这幕惊到了,愣过之后就立刻跑了过来,白皙的手碰上燕启的脸,看到留下了一个浅淡的掌痕不禁也生了怒。
转过头去抬手就想还魏熹宁一巴掌,没想到燕启却马上捉住她的皓腕,魏心月皱了眉刚想骂他不知好歹,却听到燕启温柔的声音。
“用不着亲自动手,别给你的手打疼了。”
听了燕启这话,魏熹宁脸上的痛楚逐渐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每当她以为心已经彻底麻木了,不会再痛了,可燕启却总会以一个新的方式给她狠狠一击。
她转回头看到眼前这两个人,若非不是场景不对,她恐怕也要夸一句壁人。
燕启冷冷看着她,“跪到院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凭什么?”魏熹宁几乎歇斯底里,崩溃地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可那两个人贴在一块,燕启以为她想要伤害魏心月,抬臂推了回去。
魏熹宁的背猛然撞上厚实的墙,只能恨恨地看着他。
她甚至分不清现在该是什么心情,是深爱后的失望,还是滔天的恨意呢?
但她只知道,汹涌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
可燕启全然当做不知,扬声唤来婢女,“带她到院中跪好,好好反省该如何做好一个夫人。”
秋杏也候在门口,本来就听着里面不对劲了,开门才看到这势如水火的一幕,又听燕启的话,着急忙慌就跪下来求情。
“侯爷不可啊,如今夜里冷,夫人的脚还没好透,受不起这种惩罚。”
接连被人顶撞违逆,燕启一点耐心都不剩了。
对他院中的侍女发令,“分不清这府里是谁做主的狗奴才,拖出去打十板子,既然和你主子一条心,那便一同受着。”
这时其他还想给魏熹宁求情的丫鬟都闭了嘴,她们实在不想挨打。
也不知怎么了,自侯爷从云州回来之后就和夫人这般不睦。
从前从未见过二人红脸争吵,如今居然要夫人跪在院中。
他们本是平辈,如此行为不亚于羞辱了,这要夫人往后还如何在府中做人。
魏熹宁看到被拖到院中的秋杏,立刻就慌了神,燕启是大理寺任职的,最是懂牢狱刑罚那一套,这十板子下去,还不知会将人打成什么样。
她慌忙拉住燕启的衣袖,“我错了,我不该同侯爷吼叫,放过秋杏。”
燕启却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今日,便是让你长个教训,你不尊夫君,连你的丫鬟都敢违逆教我做事,这苦头,该吃。”
她搂着魏心月离开书房准备送她回魏府,经过秋杏身边的时候还道,“瞿来,守着。”
瞿来是燕启的贴身护卫,燕启叫他留下来守着,那就是必不会手下留情了。
“侯爷!”魏熹宁追出书房门,但燕启恍若未闻,她又一次开了口,“燕启!”
瞿来拦住她,“夫人别叫属下难做。”
魏心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透着怜悯,却终究是没说什么,随着燕启消失在院门处。
板子落在秋杏身上,第一下就痛得她发出惨叫。
魏熹宁立刻跪到地上,对着瞿来求情,“侯爷不在,别打那么重了,求你了。”
秋杏看到她的夫人为了她,对着一个下属下跪求情,眼泪忍不住夺目而出,她艰难地伸出手攀上魏熹宁的肩,“夫人……不要,奴婢、奴婢不怕……”
魏熹宁没有理会那只手,给瞿来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我平日待你们不薄,放过秋杏吧。”
这是和她相处了六七年的人,因着身份有别不能说情同姐妹,那也是不亚于周云缨的交情,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秋杏受这么重的惩罚。